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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256)

而当她发现江东王扣下张定安做人质的时候,也确实萌生过莽一把的冲动。

幸好那时不曾真的干出来。

凌霄想,沈劭不愧是在道上混了多年的,这斗而不破的手段,确实比她高明。

这时,又一辆马车来到,里面出来的人,正是张定安。

“如今不是说话的时候,”不等他们叙旧,范齐赶紧道,“还是赶紧启程去码头吧!”

凌霄和张定安都应下。范齐亲自为凌霄驾车,两架马车一前一后,抄着近路,往码头疾驰。

凌霄实在按捺不住好奇,钻出去,向范齐问道:“那图纸,是你画的?”

“正是。”

“你怎对周家这般熟悉?是亲自打探的?”

范齐笑了笑,道:“倒也不必。我家公子在接手正气堂以前,曾在九江待过好几年,熟人到处都是。要打听什么事,容易得很。”

原来是这样。

凌霄想起江东王要除掉他的事,忙问:“沈劭现在在何处?”

“已经回到了扬州。”范齐说罢,叹口气,“公子那边很是不顺,怕是有麻烦了。”

麻烦?凌霄一愣。

*

江东王府。

黄信步履匆匆,正要进江东王的寝殿,被怀恩拦住。

“怎么就回来了?”怀恩问,“公主呢?”

黄信擦一把汗:“出事了,公主跑了!”

怀恩面色一变,将他拉到一旁:“怎么回事?不是跟你说过,不能让公主离开眼前么?”

“小人岂敢忘记。”黄信哭丧着脸,道,“公公有所不知,公主只说要到周氏的闺房去看一看,那周氏就带她进了屋,我等想着那是闺房,入内不妥,只守在外面,谁知……”

他叹口气,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公公看,是否先跟殿下知会一声?“

怀恩看了一眼寝殿,回头白了黄信一眼。

“殿下刚从宗祠里回来,正在小憩。”他低声斥道,“你这差办砸了,他若恼起来,连我也要受累。”

黄信神色焦急,忙拱手:“还请公公帮忙说话。”

怀恩皱了皱眉,正思索,忽而听里面传来江东王的声音:“可是黄信回来了?”

二人相视一眼,知道遮掩不过去,只得应一声。

黄信推开门,走入殿中。

江东王已将脱下了祭服,身着里衣,只披了件薄衫,正坐在榻上喝着参茶。

不等黄信行礼,他看他一眼:“何事。”

黄信额间一个劲地冒冷汗,低着头:“回殿下,公主,公主……跑了。”他结巴道。

捧着茶碗的手顿了顿,江东王目光陡然沉下。

怀恩忙向江东王道:“殿下,公主借独处之机,将那周娘子绑了,自己逃了出去。这必是早有预谋,着实怪不得黄信。”

江东王只冷冷看着黄信,道:“究竟如何跑的,且说清楚。”

黄信一个劲地哆嗦,忙将经过简要说明。

江东王听着,面上看不出波澜。

“你发觉她跑了之后,又做了什么?”他说,“追了么?”

“追了,追了!”黄信忙道,“奴才马上派人封了城门,想着公主要想尽快离开此地,水路最是便捷,又去了一趟码头。那里倒是有人见过公主模样的女子,身边跟着侍婢,还有几个男子。其中一人的长相,十分像张大人。码头上的人说,他们下了马车就登了船,往扬州方向去了。”

江东王默默地喝了一口茶,片刻才问:“如此说来,张定安也跑了?”

“张大人只说要去茅厕,可去了之后就不见了。他的手下都是武林高手,就跟说好了似的,突然悉数失踪,不见了。”黄信说罢,只在地上一个劲磕头,似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地里:“是奴才无能,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江东王放下茶盏,淡淡地说了声“废物”。

这话出来,怀恩心中也是一颤。

江东王身边的人都知道,江东王从不留废物。

听到这话,黄信面色煞白。

“殿下饶命!”他膝行两步,哭道,“看在奴才伺候多年的份上,殿下饶了奴才吧!”

怀恩在一旁看着,也是不忍,向江东王求情道:“殿下,黄信是跟着殿下从京城过来的老人,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百密一疏,殿下还是饶了他这回吧。”

江东王面色仍旧阴沉,少顷,道:“出去,别脏了孤的屋子。”

黄信乍听这话,以为江东王愿意让他一命,忙磕头道谢:“谢殿下不杀之恩,殿下万福,殿下万福!”

他说罢,便跑了出门。

怀恩望着他的背影,面色不定。再看江东王,只见他仍喝着参茶,神色悠然。

“跑了么。”他唇角弯起,“凌霄果然是长大了,是孤小看了她。”

怀恩低声称是。

没多久,外头一个侍卫进来,向江东王禀报:“殿下,黄信已经处置了。”

“到底是个老人,厚葬吧。”江东王对怀恩道。

怀恩应下,又瞥了瞥江东王:“殿下,那阿絮娘子那头……”

江东王道:“给她去个信,据实以告。要若非万不得已,不要动凌霄。不过若是当真无可奈何,手脚利落些。”

第二百九十章 甜意(上)

几场秋雨下过之后,皇宫里一日凉过一日。

不过永明宫里的太监宫人,却时常觉得盛夏不曾过去,这个秋天全无肃杀之意。

原因自是出在了皇帝和晏女史的身上。

前些日子,中秋后的第二日,皇帝突然令晏女史出宫,将她送走了。

此事,跟晏女史入宫一样突如其来,让许多人错愕不已。

可就在众人暗地里议论纷纷之际,皇帝出宫了几日,竟又把晏女史带了回来。

关于二人的事,早已是传得沸沸扬扬。与先前那遮遮掩掩不同,

这一回,每个人都看出来,这两个人是终于不装了。

皇帝回宫的时候,他的御驾在前面,晏女史的轿子在后面,被一众太监宫人拥着,浩浩荡荡,仿佛帝后回銮。

这之后,晏女史官复原职,仍叫晏女史。

但每个人也都知道,这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从前,皇帝都在承光殿处置政务。那里与朝廷的官署相近,若遇到什么事,能够马上将臣工召来议事,颇是便捷。

但现在,皇帝把看折子的地方,改在了永明宫的御书房。

每日,他在御书房里待半天,用了午膳之后,再到承光殿去。

这当然是为了晏女史。

她毕竟是永明宫的人,而承光殿是前朝地界,她不能跟着皇帝过去。所以皇帝为了多跟她待着,连日常习惯都改了。

众人都知道皇帝的脾性,向来最是一丝不苟。如今见得这情形,无不叹为观止。

皇帝变了。

他不再总是冷着脸,宫人和太监们总能在他脸上看到浅浅的笑影。

当然,那是晏女史在的时候。

有好几次,伺候的人还在御书房外头听到了他的笑声。这是稀罕的事,头几次听到的时候,每个人都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