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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206)

坐在马车上,月夕想起方才的一切,仍觉不可思议。

她知道季窈认出了她,可就凭一张画像?

此事,无论怎么想,都让她觉得十分可笑。

*

冯天开在门前看着月夕马车走远,面色沉下。

他唤来掌柜,让他给闺秀们的院子里送去珍馐,吩咐他务必哄好,而后,走入了后院的账房。

昏暗的屋子里,有个师爷打扮的人正熟练地拨着算盘。纵使察觉有人进来,也专心致志,不发一语。

冯天开熟识他的习惯,只在对首坐下,耐心地等着。

刻过后,师爷核对完手头的账目,问道。“方才外头怎么了,竟如此吵闹?”

“回杨师爷,是季小姐来了,她进门时遇见了晏堂主,似乎把晏堂主认成了别人。后来误会解了,就散了。”

杨付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便道:“别跟人说我在这里,省得夫人又要叫我去问话。”

冯天开称是。

“那头谈好了?”杨付问道。

“谈好了。他们的货已经到港,晏堂主这就传信过去,届时货走水路,一个半月即可到京。”

杨付颔首:“你设法拜访卢贞,叫他知道盛安社在里头做让了步,设法与他合作,一起经营海货。”

“何必一起经营?”冯天开问,“小人让晏堂主牵线,去认识认识那宁波府的货主,先一步把下一批货买下,利钱自己吃,岂不痛快?”

杨付扫了他一眼,问:“你忘了,我才告诉过你卢贞的身份。”

冯天开自然记得。昨日他见过月夕,听月夕说起卢贞。他听说过些许卢贞的传闻,便令洪大荣送信给杨付。谁知杨付当即就把他就到了茶舍,跟他说起一件事。

卢贞是个皇商。

听得这话的时候,冯天开惊愕不已。

第二百三十五章 巧遇(下)

“自然不敢忘记。”冯天开道。

“那你这个主意是什么意思?跟皇上抢东西么?”

“在下的意思说。”冯天开到 ,“我们何必让卢贞做好人?我们买下海货,自行呈给皇上不好么?”

“你知道皇上喜欢哪件?”杨付瞥了他一眼,“人家是皇商,你跟皇上是什么关系?”

“小人自是与皇上八竿子打不着,不过小人有一事不解。”冯天开道,“京城中的皇商,屈指可数,名号也都是人人知晓的。可卢贞是皇商,这事小人却是头一回听到。”

“卢贞不过是不张扬罢了。”杨付道,“皇家么,做事其实也跟你差不多,有的生意是明面的,有些生意是水底下的,我等小民,知道谁不好惹也就罢了,不该问的莫问。什么事可为,什么事不可为,多上上心。你手下已经有一个糊涂的洪大荣了,你可得清醒些。”

冯天开忙道:“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

季窈很是心神不宁,连诗会的兴致也没有了,匆匆辞别了翁娟等人,返回家中。

母亲余夫人见她回来,面色不对,有些诧异。

“不是说要去整日?”她问,“怎就回来了?”

季窈摒退左右,对余夫人道:“母亲猜我今日遇见了谁?”

余夫人讶道:“谁?”

季窈转身去余夫人的书阁里翻出在永明宫临摹的那幅肖像。

她仔细打量,说实话,画中人和那姓晏的女子只不过眉目间有些许相似,但她见过原来的画像,心里头有个直觉,那十分可能就是本人。

“母亲。”她将画像塞到余夫人手里,道:“我今日瞧见了这个女子。”

余夫人讶然,看了看画像,又看看她。

“哦?”她问,“是谁家闺秀?”

“什么谁家闺秀,不过是个江湖女子。”季窈撇了撇嘴,跟余夫人说起今日的际遇。

余夫人听了,描绘精致的长眉蹙起。

“扬州的江湖女子,姓晏?”她问。

“正是。”季窈道,“那茶舍里的人说,这姓晏的女子是个开镖行的,似乎叫什么正气堂。母亲说,皇上怎会看上这么一个人?太后能应许么?他莫不是疯了?”

余夫人看着她,忽而笑起来。

“我看你才疯了。”她说,“敢骂皇上,你胆子肥了?再说,你听听你方才说的话,不觉自相矛盾么?皇上自幼在京城长大,不曾离开过一步,却从哪里认得这扬州的江湖女子?”

季窈愣了愣:“可那画像……”

“画像么,十个人看便有十个人的想法,做不得准。”余夫人拉过她的手,安慰道,“你啊,就是执念太重,魔怔了。我让你多出去走走,吟诗作赋,读读佛经,就是想让你看开些。宫里的事,自有太后和母亲为你做主,你不必为此伤神,知道么?”

季窈望着她,眉间神色落寞。

虽然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可她只要一想起皇宫,想起离宫前夜,皇帝那决绝的话语,心中仍然困苦不已。

——“留在宫中,对你无益,回家去吧。”

他又怎知什么对她有益的?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为了当皇后而生的,断了她的念想,几乎就是要她的命。

他为何不喜欢她?

她究竟有什么不好,她可以改。可他却连一个机会也不愿意给。

“可……”季窈眼睛红红,“母亲,我不甘心。”

“心肝,怎么又难过了?”余夫人搂着她,叹口气,“听母亲的,莫为这等杯弓蛇影之事计较,回去歇着,别想了。”

季窈抽泣了一会,擦擦眼泪,回房里去。

看着她的背影,余夫人的脸色渐渐阴冷下来。

*

杨付听闻余夫人找他的时候,人早就回到了府里。

这人颇为纯粹,一门心思只想着怎么给季府赚钱,自己再从中捞点油水,其余杂务一概不想搭理。忽闻传唤,想还是逃不过余夫人一顿盘问,心里头颇为无奈。

进了内院,看余夫人的脸色,他便知事情不妙。

上前问了安,便听余夫人问:“今日阿窈在清风茶舍的事情,你听闻了?”

杨付想了想,坦诚道:“听说了。只是事发之时,小人在跟人说事,并未察觉。事后听冯天开大致说了,说是小姐认错了人,是误会一场。小人担心小姐不开心,后来还到小姐们聚会的院子里去问候,不过小姐已经先行回府了。”

余夫人冷笑:“我倒是不知,清风茶舍原来这般宽敞,连院子里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你也不曾听见?”

“夫人明鉴,小人当时在后院的账房,确实没有听见。”

余夫人不与他计较,道:“罢了,我且问你,我昨日进书房时,曾听你和老爷说起一桩买卖,说什么正气堂。今日阿窈错认的那女子,是否就是堂主?”

“若冯天开所言不虚,应当就是。”杨付道,“只是晏堂主是扬州人士,才进京半个月,小人想,她应该没那个工夫开罪小姐。”

“你在替她说话?”余夫人冷声道,“你是怕我砸了这桩买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