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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207)

杨付忙道:“小人不敢。夫人应当知道,我们是官宦人家,通过盛安社去做事,向来谨慎。这位晏堂主的底细,我们摸了好几天了,确认无碍了才应下这门生意。小人绝没有不帮小姐的道理,只是据实以告,还请夫人三思。”

余夫人沉吟片刻,道:“我想见一眼那晏堂主,你设法安排安排。”

此事好办。杨付恨不得赶紧甩手,于是称是退下。

“听见了?”余夫人朝着身后的屏风问道。

管事汪逊从屏风后出来,低声道:“听见了。”

汪逊是跟着余夫人陪嫁来到季家的,也是余夫人多年的心腹。

余夫人看了看他,道:“此事,你怎么想?”

汪逊道:“小人以为,小姐并非那听风就是雨的人,她既然如此笃定,只怕并非无缘无故。那晏姓女子,或许与画像并非毫无关联。”

余夫人微微颔首:“我亦是此想,可这女子若是头一回来京师,皇上手上的肖像又是从何而来?”

“关于这点,小人方才就想明白了。”汪逊道,“夫人可记得,采选之时,张尚书家的公子张大人正巧南下。是否他在那时看中的美人,想要送给皇上?”

第二百三十六章 盘问(上)

余夫人的目光一闪,沉吟片刻,道:“有理。张定安那时被皇上派到扬州,归期未知,与下放无异。说不定,他为了讨好皇上,就皇上送美人。”

“还有。”汪逊道,“小姐说,那女子进京做买卖。只怕做买卖世家,十有八九还是张定安牵的线。若得了什么时机,让她见到了皇上……”

“皇上如今不在宫中。”余夫人眼前一亮,“皇上上个月北巡去了,至今未归。这是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让张定安这主意打了水漂。”

“正是。”汪全道,“只是有一点,小人想不明白。这张定安怎的选了个江湖女子?这种人怎登得上台面?十有八九是要被太后挡出宫去的。”

余夫人喝一口茶,冷笑。

“这有什么不明白。”她说,“男人么,就是图个新鲜。知书达理的官家小姐见多了,腻了,突然见到个舞刀弄枪的才出挑。张定安这一出另辟蹊径倒是巧妙,不愧是连太后也点头盖印的人精。”

说罢,她叹口气:“太后自从上回大病一场,元气大伤,如今只吃斋念佛,不问宫里头的事。这事,她若知晓了,也不知要气成什么样。”

汪逊从这话语里听出了些意思,道:“夫人的意思……”

余夫人继续喝着茶,缓缓道:“我的女儿,值得世上最好的儿郎。这女子,管她什么来头,既然到了京城,便没有让她白走一趟的道理。”

*

寿安宫里,太后早晨起来,喝了一碗山药羹。

宫人将一碗鸡汤呈上,太后看一眼,意兴阑珊地摇摇头。

周嬷嬷从宫人手中接过鸡汤,看着太后,叹口气。

自从两个月前,太后与皇帝怄了一场气,就生了病。病好之后,她仍日日胃口不佳,就连平日最喜欢的宫伎来唱曲,也一点兴致没有。

周嬷嬷知道,太后这得的都是心病。

为了皇帝的婚事,太后操持一场,却最终闹了个不欢而散。纵然是太后这般见识过风云变幻的人,遇到这样的事,也郁郁寡欢起来。

“太后。”周嬷嬷上前,温声安慰道,“还是多吃些吧,这些日子,太后都瘦了。”

太后没答话,只倚在榻上,望着窗外。

“你说,”她缓缓道,“他究竟想要什么?”

周嬷嬷怔了怔。

她知道,太后说的是皇帝。

斟酌片刻,周嬷嬷小心地笑了笑,道:“皇上么,年轻气盛,不爱受人管教。太后放心,太后一片心,皇上终会明白的,等过些日子……”

话没说完,太后摇摇头。

“你不如我了解他。”她缓缓道,“他哪里是不明白,他就是太明白了。只要你给的东西不是他想要的,他就不会要。”

周嬷嬷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忙又道:“太后之意,皇上想要什么?”

太后目光幽远,正要说话,外头一名太监匆匆进来。

“太后。”他说,“余夫人求见太后。”

太后和周嬷嬷都露出讶色。

“这余夫人也真是。”周嬷嬷埋怨道,“太后才起身,早膳也不曾用完,哪里有现在就求见的?她也是宫中老人了,怎如此不懂规矩?”

太监有些为难,道:“奴才也不知,只听余夫人说,这是一件关乎太后和皇上的要事。”

太后闻言,目光定了定。

*

盛安社的事终于了结,月夕赶紧写信给凌霄,让她令正气堂的镖队押货入京。

京城驿站有送急信的,月夕使了银子递过去,驿站看是给扬州海阳公主府的,也不敢怠慢,即刻差人赶往王舟送信。

阿莺如释重负,道:“小姐,事情办成了,我们这就回去吧?现在回去,正巧能吃上秋天的肥蟹,我可不想再等到明年。”

“暂且不能走。”月夕摇头,“盛安社那头还要给我个通行信物,有了这信物,我们的船才能过通惠河。须得过几日,等他们制好了,我们就出发。”

阿莺本以为月夕还要在京城里磨蹭些日子,听得这话,高兴地答应下来。

月夕原本并非这么打算。

这是宁波的货头一回入京,她原想留在京师,稳稳当当地把货交了,再跟高恺他们一道南下。可昨日与季窈一见,让她觉得,自己还是早日抽身为好。

昨日黄昏的时候,冯天开曾遣了手下人来,带着厚礼登门告罪。

这人是冯天开身边的心腹,月夕打过两回照面,算是识得。他对月夕说,白日里的事,冯天开自觉招待不周,惊扰了贵客,过意不去,所以来赔罪。

他言辞谦恭,礼物也果真丰厚,让耿耿于怀的郑昀和唐烽等人都消了气。

月夕心思转了转,微笑道:“冯帮主着实客气,今日之事,明明是那几位闺秀刁难,却怎要帮助来赔礼?”

“来的都是客,客人受了委屈,自是主人的不是。”

月夕道:“我今日离去得早,不知那些闺秀们可曾再为难冯帮主?”

“倒也不曾。”那人叹口气,苦笑道,“晏堂主有所不知,这些娇客,平日里任性惯了,如今日一般胡闹的事,也不知做过几回。冯帮主后来亲自过去解释,说晏堂主从扬州来找他的客商。那几位闺秀出来找麻烦,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看堂主献上些珍馐奇玩,欣喜之下,便也淡忘了。倒是苦了我们这些下人,伺候得毕恭毕敬,唯恐不周。”

月夕看他说得恳切,想了想,觉得季窈那等闺秀,确实脾气本来就不怎么好,捕风捉影惹点事,再寻常不过。

再说,季窈确实只是见过画像,就算她笃定画上的人是她晏月夕,又能如何?

月夕想到凌霄给自己的信物,有那些东西,就算官差上门拿人,她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