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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18)

阿莺望着她,笑眯眯的,满脸崇拜。

她们去京城这一趟,可谓是收获颇丰。

小姐说,老爷生前曾在京城一处钱庄里存在了一笔巨款,要去京城取。阿莺一度不相信。若老爷真有这么一笔钱财,小姐先前怎么不动?

没想到,到了京城之后,小姐竟真的就取了一只匣子回来,里面放着厚厚的银票。

阿莺看到银票上的数目时,觉得自己眼花了一下,如同在做梦。

当她一张一张数清楚,用尽毕生所学加一遍,她觉得自己又眼花了一下。心跳之快,激动得几乎昏过去。

“小姐,”阿莺将簪子重新插回去,感慨道,“我总觉得这是在做梦。那龟息丹究竟是个什么宝贝?小姐在鬼门关转一圈,竟是武功也有了,钱也有了,天底下哪里有这样便宜的事?”

晏月夕确实捡了大便宜。凌霄心想,这可是堂堂海阳公主的身家。

“自然不是做梦。”凌霄在椅子上坐下,从腰间把钱袋摘下来,道:“我不擅保管钱财。这银子搁我这儿,十有八九要弄丢的,你且替我收着,平日的吃喝用度便从里头支,等用完了再找我要。”

阿莺掂了掂,足有十两重。

这是她这辈子亲手掂量过的最大的银子。

“小姐方才又去钱庄支银子了?”阿莺小心地把银子收好,道,“小姐如今虽有了钱,可也不能大手大脚的,日子还长。”

凌霄唇角弯了弯:“放心吧,日后有的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你自去买去。”

她早前写信给自己田庄里的管事,让他们将所有收成都折成现银,存入钱庄,让她凭印信取用。

这大约是她的母亲孝贤皇后教导过的最有用的事。她告诉凌霄,即便是公主,也不可不知当家之事。自己名下的产业当亲自过问,才不会被人欺瞒了去。故而凌霄从前虽不管柴米油盐出行盘缠之类的鸡毛蒜皮,但田庄里的经营之事却是知道的,但凡有事,她皆亲自去信过问,管事们也识得她的字迹和印信。

“那可不行。”阿莺小心地将钱袋收好,“有句话叫财不露白,越是有钱,越不可张扬。否则被人惦记上,再多的钱也要被亏了去,小姐可万万记住这一条。”

凌霄却不屑:“谁敢惦记我的钱?我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她望了望外头的天色,伸个懒腰。

“今晚早点歇息,”她说,“明天去正气堂瞧瞧。”

*

马车徐徐走过扬州热闹的街市,往城南而去。

一场细雨才过,石板路被洗得的,和着这春日的气息,让人神清气爽。

凌霄坐在马车里,不由斗志昂扬。

她自小习武,幻想过江湖和沙场的刀光剑影和快意恩仇。可惜她身为一国公主,终是无缘。而今峰回路转,虽然用的是晏月夕的名字,却是变相着让她过了一回瘾。

到了现在这个关口,凌霄也不介意承认,插手这档子事,与其说为了晏月夕,实则是为了她自己。

凌霄扬眉一笑。

昨天借着去钱庄和当铺的时机,凌霄和铺子里头的掌柜跑堂闲聊了几句,从别人口中了解了一番正气堂。那掌柜话说,正气堂在当地是个颇有名望的镖局,而晏大因为人正直,经营诚信,在当地小有名气。

不过,并非向来如此,晏大也经历过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时候。

“晏堂主那时开了个先河,便是桩桩件件明码标价。该收多少钱,为甚是这个钱,正气堂每样都给你说清楚。”当铺掌柜道。

凌霄一愣,问:“这有什么稀罕的?做买卖不是理当如此么?”

“一看小姐便是涉世未深。”掌柜笑道,“没什么理当不理当的。押镖这个行当过去都是黑道兼着的,那是他们的地盘,收多收少都由他们,和他们打交道还恁多规矩。”

凌霄好奇地问:“愿闻其详。”

“且先说这议价一事。你若是货主,得多方打探,睁大眼睛挑好镖局。否则你问了,结果人家给你的价钱你不满意,最后不买人家的镖,轻则人家给你脸色瞧,重则遭人报复,和强买强卖无异。再者,就算你谈下了价钱,也不算真的谈下。若押镖途中遭了些波折,受了折损,镖局不仅不赔,还要算上镖局的损失。可这损失又怎么算呢?大多是靠着镖局一张嘴定下来的。最后赔多赔少,全看你自个儿的嘴皮子。”

凌霄可谓大开眼界,想了想,道:“晏堂主能破人家的规矩,必定十分不易。”

“正是。”掌柜道,“直到如今,晏堂主仍为许多人所称道,也不知晏堂主哪来的决心做成此事。不知道其中艰难的,大约觉得不过如此,可知道的,无人不夸晏堂主一声好汉。做镖局买卖的都是刀尖舔血的江湖人,个个只认拳头不认道理,他能把事做成,那可是切切实实地改了江湖规矩。他也因此过得艰难,可谓九死一生。要么是行内人对他做手脚,要么就是行外人等着看好戏,何其艰难。”

凌霄大致也能想道,又细问:“行内人如何对他做手脚?”

“手段多了。”掌柜道,“有要挟货主不得找晏堂主押镖的,有假装匪贼故意劫镖的,更有甚者,直接上门踢馆拆家的,晏堂主都熬过来的。却是没想到,在最后一趟镖上摔了大跟头,将半个正气堂摔没了。”

掌柜这话,凌霄听得懂。

她早就听阿莺说过,晏大近年来身体每况愈下,原想干一票大的便金盆洗手,未料遭了劫匪。货物丢了不说,连身边的两个亲信也落了个尸骨无存。从此正气堂元气大伤,难以维系,留下一堆烂摊子,晏大自己不久后也郁郁而终。

凌霄正想着,不多时,听外面的车夫道:“小姐,正气堂到了。”

阿莺朝外面张望着,皱皱眉:“门口怎么候了那么些人?莫非知道小姐要回来?”

第二十九章 正气堂(下)

凌霄回过神,也跟着望去,只见对街敞开的一间大宅,黑漆大门敞着,好生气派。门楣立着大匾,上书“正气”二字,便是正气堂无疑了。

宅门外,两步一人地列了二三排,约有上百人,也不知是个什么阵仗。

凌霄忽而打起精神,问:“平日里,正气堂也是这样?”

“自然不是。”阿莺道,“只有不速之客来踢馆,才会摆出这架势。”

听到“踢馆”二字,凌霄再一次兴奋起来。

她的目光扫了扫,再度盘点了人数,而后拧了拧腕子。

作为一国公主,她打从出生那天就习惯了大阵仗,人多吓不着她,反而习以为常,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阿莺也看出了凌霄兴致勃勃的样子,忙道:“小姐,今日大约不是好日子,他们准备得如此妥当,定然不好说话。”

“不好说话便不好说话。”凌霄傲然道,“谁怕谁?”

说罢,她整了整衣裙,昂首阔步而去。

正气堂里的人自然都认得晏月夕的脸,也听说了她大闹黑水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