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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19)

这些日子,她消失不见,众人都不明就里,以为这位小姐心灰意冷,放弃一切远走高飞了。可如今见到她在这个日子里回来,不免都感到错愕,议论纷纷,起了一阵骚动。

未到门前,沈劭的护卫范齐已经上前,扬声问:“小姐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与你何干?”凌霄笑了笑,却不搭理他,径直跃过他身旁入了大门去。

她以为自己会被人拦住,但并没有。

无论是范齐还是那些手下,无人跟过来,只遣了个小厮随凌霄入内。

凌霄诧异,问小厮:“外头那姓范的是什么意思,不拦我么?”

小厮笑道:“范头儿有正事要做,拦着小姐作甚?范头儿说小姐毕竟是小姐,我等不能失了礼数,让小人领小姐去堂上喝茶。”

原来是这般章程,凌霄觉得有意思。

自己这正气堂的继承人,如今回来竟是当个客人一样。这等下马威,只怕不是范齐的意思,更像是沈劭搞出来的。

凌霄并无愠色,道,“范齐要做什么正事?”

“今儿是隆兴商行的人要来,范头儿奉公子之命,在外头迎客。”

说是迎客,凌霄却知道那等阵仗是备着全武行的。

“原来如此。”凌霄笑一声,转头对阿莺道,“我先前不在扬州,错过了清明,还未拜祭爹爹。他的牌位供奉在何处?我且去拜上一拜。”

小厮忙道:“小姐可不能乱走,公子还在堂上……”

“他在堂上又不是为了等我的。”凌霄不以为然地打断,“我回我家,与他何干?”

说罢,她不多理会,跟着阿莺径直而去。

小厮一阵错愕,忙往正堂禀报去。

晏大是正气堂第一代堂主,因而堂中并无祭祀用的家庙,只在众人议事的大堂里设了供奉之位。

路上,阿莺低语:“那隆兴商行便是老堂主最后一趟镖的货主。虽然老爷赔了他们一笔钱,但是官府和商会都认定了赔的不够,后来遇上老爷过世,商行消停了一阵子,但事情终究未了。如今看这阵仗,十有八九又闹起来了。”

凌霄蹙眉,问:“那正气堂可还有钱赔给他们?”

阿莺苦笑:“那一趟镖本就让正气堂损失惨重,后来又遇上老爷过身,堂中生意一落千丈,都快一年了,几千张嘴等着吃饭,小姐想,堂中哪里还有钱?”

话说着便入了议事厅。

大厅中央供奉着一块灵牌:正气堂堂主晏公之位。

后头还跟着一行小字:爱女月夕立。

“这是小姐亲手刻的牌位。”阿莺边说,边给凌霄点了香。

凌霄仔细打量,不由得撇了撇嘴,“还有这番手艺?”

“小姐会的手艺可多嘞。”阿莺叹气,“小姐若忘了,当真可惜,日后可要一件件捡起来才好。”

凌霄撇了撇嘴角,有些不屑。她会的东西也不少,晏月夕还不定学得来。

她看向堂上的晏大灵位,接过香,正经地拜了拜。

这些日子,她知道了晏大的许多旧事,觉得此人虽然干的营生歪了些,却也当得起有情有义四字。

凌霄闭眼,心中默念,你若在天有灵,便保佑我早日跟你女儿换回来。或是帮我等向各路神仙问一问,这灵魂出窍是怎么一回事,托个梦告知一声也好。

正把香插上,凌霄听到后头隐约传来脚步声。

“小姐,”阿莺道,“军师来了。”

来得倒是快。

凌霄轻哼一声,不紧不慢地转过身。

“小姐有何打算?”阿莺有些紧张,忙问道。

“没什么打算。”凌霄道,“既然来了,我自会招呼,你躲远些。”

阿莺自然知道自家小姐现在的本事,忙应下,闪到一旁。

没多久,沈劭走了进来。

他着了一身绀青色长衫,长身玉立,是个仪表堂堂的男儿。

沈家出美人。窦家百来年的基业,沈家就出过两位皇后。沈劭是沈家嫡子,相貌也继承得一等一的好。可惜因得当年的祸事,他这一脉只剩下了他一个,偏偏还长成了这等卑鄙品性。

不过凌霄并不打算摆出苦大仇深的架势,照面之后,她笑着招呼道:“沈劭。”

这一派跟老熟人的模样,倒是让沈劭有些不自在。

他那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狐疑,脸上依旧不苟言笑。

“该说的话,上回沈某已经言明。”他开门见山道,“不知小姐此番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你说你的,谁定了我需得按照你说的做?”凌霄道,“沈劭,这正气堂是父亲留给我的,我夺定了。”

沈劭似乎并不意外,只问:“小姐想如何夺?”

“江湖之事,自当按江湖规矩来。”凌霄道,“你我在父亲灵位前决一胜负,谁赢了,掌门之位便归谁,如何?”

沈劭淡笑一声。

“这却不是正气堂的规矩。”他说,“早年老堂主在时,上门踢馆的无数,若逢输必让,正气堂早就易手了。”

凌霄不以为然。

“你莫非怕了?”她不紧不慢道,“说实在的,你沈劭武功如何,我还未领教。”

“我不介意和小姐切磋,只是今日不是时候。”

凌霄狡黠一笑:“是么?可什么日子算是时候,可不是你说的算。”

话音才落,她的身形已如疾影。

沈劭一惊,急忙躲开,一下后撤几步。

凌霄站定,看着他,冷笑:“逃跑倒是快,怎不敢接招?”

第三十章 旧债(上)

沈劭阴沉了脸,道:“沈某没工夫和小姐干耗,若小姐再纠缠不放,沈某便不客气了。”

“什么纠缠不纠缠,说得我对你有意似的。”凌霄笑道,“你是长得有几分姿色,不过不对我的胃口。”

沈劭的脸变得更黑。

“诸多道理,我早与小姐说过。”他冷冷道,“如今正气堂内忧外患,棘手至极,小姐常年身居深闺,无法处置那诸多繁琐之事。我已将诸事打理顺畅,小姐又何必再来纠缠?”

凌霄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那我却更是不懂了,如此这般破烂的正气堂,你要来做甚?你把我挤走,生生将正气堂夺去,在你口中倒成了善事,当真教人开眼。”

沈劭正要说什么,却见范齐从外头进来。

“公子!”他神色不定,“隆兴商行的人来了!”

沈劭点点头,道:“今日堂中有大事,小姐当知眼下什么是紧要。劝小姐还是有多远躲多远,改日再来。”

“那倒不必。”凌霄笑了笑,悠然道,“我今日来,就是想看看热闹。我父亲牌位还供在此处,沈公子不会这么不给老堂主面子,连他女儿来进香也不让吧?”

沈劭深深地看了一眼凌霄,没说什么,带着范齐匆匆离去。

阿莺遵从凌霄的吩咐,方才远远地在后头躲着,这会儿才上前问道:“小姐,他走了?”

凌霄没答话,却抬起手来。她的两指间,有一丝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