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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169)

凌霄看她脸上有了倦色,知道这些事一时半会是辩不清的。

她点点头:“也好,你该歇着了,我也该走了。”

说罢,凌霄站起身来。

“凌霄。”月夕忽而唤道,“你方才说,我正气堂的衰败皆因公子一人的挑拨,你知道公子是谁,对么?”

凌霄顿了顿,道:“下回再说吧。”

月夕注视着她,觉得她的神色间有些躲闪。

“如此,下回再说。”她说。

凌霄冲着她微微笑了笑,转身离去。

听着凌霄的脚步声远去,月夕挪开隐枕,睡回枕头上。

她并无丝毫困意,只睁眼看着头顶上的绣帐,想起当年的事。

有一日,晏大从外面回来,神色颇是兴奋。

“没想到沈劭虽年轻,竟有有这等能耐。”他笑眯眯地对月夕道,“他认得江东王,还说服江东王,将一笔钱投到我们堂里。”

“江东王?”月夕听着,露出讶色,“是九江的那位?”

“正是。”晏大踌躇满志,“等有了这笔钱,我便可以去把宁波府的堂口开起来,日后做海贸,又是一笔进项!”

当年的月夕听着这些颇是懵懂,只觉自己也跟着父亲高兴起来,道:“恭喜爹爹。”

月夕记得,没过几天,晏大就去九江了,回来却满脸愁容。

他告诉她,原来江东王投的钱,要求颇是严苛,要正气堂日后听令于他,日后只做他指定的买卖。

“他指定了什么买卖?”月夕问道。

“他不曾说,恐怕不是正经事。”晏大皱着眉,“我正气堂向来只做光明磊落之事,他那笔钱,还是不要的好,你说呢?”

月夕想了想,虽知道正气堂当下已是十分缺钱,但还是答道:“爹爹既然拿定了主意,去做便是。”

晏大看着她,露出欣慰的笑。

可自那之后,晏大的笑就越来越少。

旧事一桩一桩浮起,月夕紧了紧被角。

凌霄方才说,因为晏大不服公子,才招致公子报复,酿成了陈二和顾三的惨剧。

她眸中的目光冷下来。

晏大不服的只有一个人。

公子就是江东王,凌霄的三皇兄。

院子里,雀鸟在枝头嬉戏,聒噪得很。

凌霄行至屋外,心里头也在思量同一件事。

风中,她似乎能听到小时候三哥哥唤她的声音。

可那声音背后,却是江东王那张隐没在竹帘后的脸。

这件事,怕是到了她不得不去面对的时候。

“公主出来了。”春儿和阿莺迎上来。

凌霄应一声,看了看阿莺,道:“我见你们方才在说话,聊些什么?”

阿莺脸一红,嗫嚅着不说话。

春儿笑了笑,道:“也没什么,不过说起名姓罢了。阿莺妹妹问我,春儿可是我本名,我说是。”

凌霄笑了笑,对阿莺道:“岂非是巧。她是春儿,你是阿莺。唐高宗因听春日莺鸣婉转,令乐工作“春莺啭”,你二人如今凑到一块,倒是正合了这典故。”

春儿笑道:“公主从小最喜欢这曲子,那么多典故,偏偏只记得这个。”

阿莺却张了张嘴,面露诧异之色。

“好好照顾你家小姐。”凌霄说罢,拍拍阿莺,便离开了。

阿莺看着她的背影,待马车离开之后,仍怔怔站在原地。

突然,她转身,小跑着入了月夕的屋子,道:“小姐不得了了,那位公主怎会知晓你说过的话?”

第一百九十四章 来客(上)

“什么话?”月夕问。

阿莺在床边坐下,道:“小姐可还记得,你在黑水帮醒来以后,跟我说,自己不是晏月夕,而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还说日后带我进京去,京师的家里有婢女叫春儿,和我正好凑成一对,叫什么春莺的。”

月夕愣了愣。

她倒是没料到,原来凌霄一醒来就跟阿莺说了。

“哦。”她含糊其辞,问道,“又如何?”

“方才我在外头跟公主身边的宫女说话,她说自己叫春儿,我就想起了这事。原本以为是个巧合,可公主方才出来,竟然也跟我说起了这春莺的典故。小姐,可是你跟公主说的?”

月夕看着她,心中倏而有了计较。

自从父亲离世,阿莺就是自己身边最亲近且最可信赖的人。这些日子,就算自己再落魄,阿莺也不曾抛下自己。如今,自己和凌霄那互换魂魄的怪事,究竟底细如何,仍然是一个谜。也就是说,或许哪一日,二人又会莫名其妙地换过去。到了那时,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只怕还是需要阿莺帮忙。

故而无论如何,这事都不该再瞒着阿莺。

“阿莺,”月夕斟酌着,道,“当初我跟你说,我并非晏月夕的时候,你可信了?”

阿莺觉得好笑:“我当然不信!那等荒唐之事,话本子里也没有啊。”

月夕微微颔首,却神色认真:“我若告诉你,那是真的呢?”

*

凌霄离开山庄之后,便乘马车回公主府。

春儿陪着凌霄同坐在车厢里,想起今日种种,仍觉得云里雾里。

“公主,”她问道,“这什么新正气堂,似乎是个做镖局生意的?公主怎会跑来这里,与他们十分相熟似的?”

凌霄早已经想好了托辞,胡诌道:“是皇上的旧友,托我来拜访。”

春儿更是诧异:“皇上的朋友?皇上怎会有这样的朋友,不仅要公主亲自登门拜访,还要送上钱财,好大的面子。”

“皇上什么朋友没有。”凌霄说着,语气变得严肃,“此事,你万不可与别人说,这是皇上的秘密,说漏了嘴,可是要追究的。”

春儿面色一整,不敢再多言。

行至扬州城门前,马车忽而停了下来。

外头的太监禀报说,张定安见她许久未归,特地下令禁军出门找人,正巧遇上了,要护送她回去。

凌霄知道张定安虽是个婆妈性子,却不做多余的事。这般兴师动众地找她回来,必定是有事。

进了公主府,张定安果然已经在堂上等着。

“公主去找晏小姐,怎么也不跟臣下知会一声?”他迎上来行礼,嘴里不掩抱怨。

“知会你作甚?”凌霄不紧不慢地坐下,摒退周围侍从,道,“你能让我知道晏月夕醒了么?”

张定安露出讪讪的笑。

“这可不是臣下故意瞒着工狐。”他说,“臣下只是见到公主太高兴,一时竟忘了说,罪过罪过。”

“狗屁。”凌霄毫不客气,“我记得你说,钟老煞死了,找不着解药。若我一直不去,岂不一直被你诓着?”

话已至此,张定安知道再掩饰也是白费气力。

“公主如今说话越发粗俗了。”他感慨。

凌霄不打算跟他纠缠这个,道:“你等着我回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也没什么急事。”张定安道,“不过是刚得了消息,今日官府要提前关闭城门,臣下担心公主回来迟了,被挡在城外。他们自是不敢不给公主开城门,只是到时候又难免要啰嗦一番,扫了公主的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