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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160)

她不好好烧香,却跑去李府的事,自然瞒不过皇帝。回宫之后,凌霄就被带到了永明宫。

皇帝还在御书房里见大臣,赵福德将凌霄带到花厅里,给她奉茶。

凌霄喝了两口茶,忽而吸了吸鼻子,问赵福德:“宫里头的香换下了?”

“奴才正要跟公主说呢。”赵福德笑道,“此前公主捏的香丸,皇上甚是喜欢,已经用没了。公主上回说过,可将方子交给奴才,不知今日可否……”

“不可。”凌霄道。

赵福德一怔:“为何?”

当然是因为写方子的人还没醒。

“我忘了。”

赵福德:“……”

他算是服了这个公主。这健忘症时有时无,一会记起这个,一会记起那个,闹着玩一样。

“原来如此。”他自是不敢质疑,仍笑眯眯的。

小坐片刻之后,皇帝那头忙完,走了过来。

“听闻你到李府去了?”他看一眼气定神闲的凌霄,道,“还不忘替朕解忧,私自去追疑犯。”

凌霄眨眨眼:“皇上的人颇有本事,追疑犯追不上,报信都是快得很。”

她以为皇帝听得这般揶揄的话,脸色大概要不好看。

可皇帝并无愠怒,只看着她,道:“你离开家的时候,一个人在外头,须万事小心,莫逞匹夫之勇。”

凌霄一愣,蓦地想起前几日他们说过的话。

——“你所谓的家里头,从来没有朕,对么?”

——“对,里头没有二哥哥。我与二哥哥隔阂已深,注定没法再做家人。”

心头似乎被什么触了一下。

“怎么是一个人在外头呢?”她移开目光,望着旁边花瓶里的蔷薇,道,“皇上莫非不打算遣人看着我?”

“朕让张定安在扬州替你置了公主府。”皇帝道,“那去处,自然不如皇宫和行宫,但该有的规制还会有,也有护卫和宫人。”

见凌霄瞪起眼睛,他继续道:“不过这些都是你的人,是听你差遣的,不是朕安插在那儿监视你的。”

凌霄再度愣住。

说实话,她大感意外。

她原想先住在客栈,而后找一处现成的宅子先住着,未料皇帝却把府邸先置下了。这般细致,竟让她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她正犹豫着是否该道个谢,却听皇帝话锋一转,道:“若说有谁会看着你,那也是有的。朕打算让田放回来,张定安暂且留在扬州。他一直住在扬州府的府衙不是办法,那里本就是值房,委屈他了,朕安排他先以家臣的身份,住在你府上。”

凌霄脸色一凛。

这话像一阵狂风,把她心头的感动吹得荡然无存。

“那敢情好。”她露出一丝狞笑,道,“张定安竟敢告密,我正愁泄愤找不到人。皇上要是把他留给我,我就每日打三顿,到晚上再加一顿宵夜……”

“你不是想晏小姐尽早醒来么?”皇帝打断道。“他是太医院的人,有药有医术,你要是欺负他,谁得了好处?”

凌霄:“……”

她无言以对,跟张定安比起来,晏月夕确实重要多了。

皇帝见她面色变了几变,半晌不说话,知道此事是说通了。

“还有一事。”他说,“沈劭此人,你如今是个什么想法?”

凌霄心头撞了一下。

她瞟了皇帝一眼,只见他一手拈着盖子,轻轻吹着茶杯上的热气,并不看她,仿佛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耳根上,一抹热气涌起。

凌霄张张口,忽而觉得舌头有些打结。

“能什么想法。”凌霄嘀咕道,“我与他毕竟相识一场,知道他没死,自是好事。他既然有难,我又正好在扬州,自不可袖手旁观。”

皇帝瞥了她一眼,只见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四下里乱瞟,全然不看他。

“朕记得,当年,你和沈劭差点定亲了。”他说。

耳根又是一热。

“那是当初父皇和常阳侯口头定下的,也不曾下婚书,与当下无干。”

“哦?如此说来,你并不愿意?”

凌霄愣住,惊觉自己竟是一时大意,被这狐狸绕了进去。

“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哪里有愿不愿的余地。”她一本正经\。

皇帝看着她那言不由衷的样子,唇角微微地弯了弯。

第一百八十四章 将行(中)

“这些日子,他待你如何?”皇帝问“当年之事,他还记得么?”

凌霄蓦地想起那只白玉兔。

“或许记得。”她含糊地答道,“我不知。”

说着这个,她心中生出一丝惆怅。

不知沈劭会不会恨自己,毕竟,他以为是她向李阁老告密,才挑起了这场刺杀。而她中毒的时候情势又乱又急,全然没有机会向他澄清。

看凌霄沉默,皇帝便知道那头大约不是十分如意。

“你从小就是这样的性子,想对什么人好,就一厢情愿不管不顾。”他说,“却从不曾想过,别人未必领情。你这性情,只怕早晚要吃亏。”

凌霄最讨厌别人教训自己,听得这话,不由双眸圆睁。

“我哪里是那样的冤鬼,皇上也太小看我了。”凌霄不屑道,“再说,我先前帮他,到底是为了帮正气堂;此番南下,也是为了晏月夕,可不是为了他。”

她嘴硬的时候,说话总是像倒豆子一样。

皇帝不纠缠,道:“此事,朕也与你言明。你是公主,婚事自有章程。以沈劭当下的地位和名声,要尚公主乃远远不够。这道理,他定然知道,你也应该知道。”

听得这话,凌霄却有些不乐意。

“从前父皇说过,我的夫婿,可让我自己来挑。”她说,“不管是不是沈劭,只要我乐意嫁,哪怕是个穷光蛋也无妨。”

倒是会得寸进尺。皇帝腹诽,前脚免了她和亲,后脚就想着自己挑夫婿了。

他淡淡道:“你那穷光蛋夫婿若过得了朕这一关,倒也无所谓,你大可一试。”

凌霄没说话,两只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皇帝。

说实话,跟从前相比,他如今的模样,确实有几分帝王的气势。不怒自威,比她父皇当年还要更冷峻、更不近人情些。

凌霄从来不怕皇帝,是因为自幼相熟,知根知底。若是换了个没见过世面的凡夫俗子,怕是连头也抬不起来,更何况会被他频频为难。

“如此说来,我嫁不出去也无妨了?”她说。

“并非此意。不过是把话说明白了,让你知晓。”皇帝道,“你看上了什么人,就把朕的话告诉他,让他考虑清楚。做皇家的女婿,自古至今都非易事,须消受得起才好”

不必明说,凌霄也会到,这话就是对着沈劭的。

她不置可否,心想,大不了公主不当了,自己果真嫁个穷光蛋也比太后挑的那些人好。

“还有一事。”皇帝忽而道,“你前阵子南下之时,见过三弟?”

终于问起了江东王。

凌霄知道自己既然被张定安盯上,行踪也必是在监视之下,否认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