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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12)

月夕纵然知道凌霄是一副得罪人的性子,却没想到随口就来,她亦毫不示弱:“顺遂不顺遂另说,但我好歹都当过两头都当过,你却从未当过一日正气堂堂主。”

“哼,你最后惨败,有甚好说道的?”

“那也是当了。正气堂三千弟兄,曾听令与我,他们可曾有一日听令与你?”

凌霄哼笑一声:“我若叫他们听令与我,叫正气堂成了我的囊中物,你可别哭。”

月夕不知她哪里来的自信,当一堂之主莫非不用脑子?

“你大可试试。”月夕挑衅笑道,“你虽然身怀武功,但正气堂武功高手一抓一大把,你可曾赢过谁?”

凌霄不以为然,瞪起眼:“你怎知我打不过?我赶着回京城,无暇找他们过招罢了。你要想看,我回头便去扬州将正气堂拿下!到了那日,你须后悔你说过这话!”

见自己那张脸竟是露出了张牙舞爪的神色,月夕的唇角抽了抽。

有一刹那,她觉得这窦凌霄也算冲动得可爱。

“我不过说笑,你不必当真。”月夕轻声道,“那太过危险,你想必也知道,沈劭诡计多端,你顶着我的脸出现在正气堂,便是众矢之的。你便在京师等着,看能否等到一个回来的时机。”

“坐以待毙不是我的性格,你也别觉得我是为了你,我要回去扬州找着那龟息丸。”凌霄说罢,拍拍手站起身来,“我窦凌霄好歹堂堂公主,这点破事岂能难倒我?”

话音才落,突然,外头传来了春儿的声音。

“公主?”她在帐外问道,“我听到些声音,公主可是在唤我?”

二人面色一变。

凌霄随即趴下,躲到了被子里,快得悄无声息。

第二十二章 祭灵(上)

月夕忙道:“我不曾说话,许是方才做梦,说了梦话。”

春儿道:“可是那点着蜡烛扰了公主的缘故?我去把蜡烛吹了……”

“不必!”月夕道,“我就想点着蜡烛睡,你歇息去吧,不必管我。”

春儿“哦”一声。

没多久,外面传来门关上的声音,再无声息。

好险……

月夕躺在床上,好一会,才松一口气。

再看向凌霄,她也看着她,四目相对。

凌霄坐起来,理了理头发,对月夕道:“那个……春儿是个好人,你可要好好待她,不可对不起她。”

月夕颔首,道:“阿莺也是好人,你会功夫,也要护着她。”

凌霄“嗯”一声,又道:“你还要你小心我皇兄,他是披着羊皮的狼。”

月夕道:“你也小心我军师沈劭,他才是披着羊皮的狼。”

窦凌霄想起沈劭的模样,不置可否。

月夕看着她,沉默片刻,问:“如此说来,你要回扬州去?”

“左右无事,又不能换回来。”凌霄道,“你这张脸在京师也派不上用场,何不回去?”

月夕想了想,也是这道理。

“对了,”凌霄忽而道,“我那些印信在何处,拿出来给我。”

月夕讶然:“你要印信做什么?”

“自然是弄些银两。”凌霄道,“我当了阿莺的簪子当盘缠,被她念叨了一路。”

月夕睁大眼睛:“莫非她不曾跟你说,那玉簪是她的宝贝?”

“说了,可她争不过我。”

月夕:“……”

她不多言,起身下了床,没多久,取来一个小匣子。

“你这些东西,春儿让我收着,我一次也没用过。”月夕道,“这印信怎么能弄到银两?”

“我在苏杭一带有几处田庄,是父皇赐给我的,有了印信,日后我便从那里支银子。”

原来是这样,月夕想了想,道:“可我给了你,万一我这里要做什么事,我用什么?”

“说你弄丢了,让内府库再给你造一枚。”

“这东西能随意造?”

“不造就打!”

“……”

凌霄将从匣子里取出一枚小小的玉印,在腰上的荷包里装好,而后,看着月夕。

“我走了,晏月夕,你保重。”

不知为何,月夕看着她,有一丝失落。

她觉得,自己大约是舍不得那张脸。

“你能替我去拜祭爹爹么?”她想了想,道,“跟爹爹说我很好。”

“自然可以。”

“我……”

“你不能出宫。”凌霄道,“不必替我操持。我临走前,亲自去拜祭母后和哥哥。”

月夕轻轻颔首,转而叮嘱道:“爹爹过去给我许多宝贝,其中不乏名剑名刀,就藏在我屋里西北角的地库里。你若需要可以自取,别告诉别人。”

凌霄也道:“我自幼喜欢写手记,那手记中藏了许多秘密,便藏在慧园清风阁的书斋中,你若想知晓,想办法去一趟,别告诉别人。”

“你能给我写信么?每月十五,叫我知晓那头的情形。”

凌霄颔首,“我去寻个可靠之人,每月十五进宫给你送信,届时你回信与我。”

“切莫让第四人知晓。”

“一言为定。”

烛火燃烬,只有窗外清晖如昼。

二人对视片刻,只见凌霄闪身跃出窗户,消失在黑夜里。

*

夜里,春风乍起,磅礴恰似秋煞,扰动了皇陵永福殿中的长明灯。

灯不可灭,灭则不祥。故而看管这盏长明灯,是殿中守陵人最重要的差事。

一二十执事太监当即从值房赶来,关上门窗,只二人走向祭奠先太子的配殿。这里面倒是平静,无风无声,只见一掌事太监站在窗边,从容地关上最后一扇窗。

阻隔了风,殿里头静悄悄的。

二人赶紧见礼:“曹公公。“

曹煜拂了拂窗棂上的薄灰,道:“今日天儿看着就不好,清晨时候我让你二人入夜前将窗关了,忘了?”

“这……”二人相视一眼,一人道,“没忘,只是那会儿瞧着没有起风的迹象,于是寻思着……”

曹煜没有说话,转而指向案前,问:“方才何人前来拜祭,如何蒲团也未整理好?”

二人上前看,那蒲团仍在原处,只是有浅浅的凹印,于是为难道:“公公明察,今日无人前来拜祭,想必是这蒲团有些老旧,留了些浅印,小的这就去换个新的来。”

曹煜默默注视片刻,道:“不必,你二人且退下,将门关上。”

二人对视一眼,赶紧应了个是。

关上殿门,二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待远离了配殿,一人啐道:“也不撒泡尿瞧瞧什么嘴脸。这里并非东宫,他的主子都没了,还改不掉给人上眼药的毛病。”

“你还想不明白?”另一人语重心长,“你要想,若非先太子突然战死,他可是御前总管,太监里头最出息的那位,轮得上那狗尾巴赵福德?你又瞧他如今作甚?成日惦记着门窗关没关,蒲团上有没印儿,嘁,猫狗一般的玩意儿。他不过是心里憋了一口气,打肿了脸充胖子,在你我跟前摆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