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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118)

江东王没有答话,只拿着杯子喝一口清水。

他定定地打量着纱帐上的涟漪,过了片刻才浅笑道:“可若不能为我所用,岂非废物?就像她父亲。”

刘四垂着眸子,冷声道:“殿下说的是。”

“对了,有件事情你知道么?”江东王撑着头看向刘四,“陈二死了。”

*

江边的仪式早已结束,江边只剩下三三两两的行人。

凌霄催着沈劭行至人少处,火急火燎地问道:“宁波的买卖出了岔子?”

虽然凌霄对沈劭有一肚子疑问,但她知道,这里不是说那些的时候,生意才是最重要的。

沈劭冷眼看向她,道:“你还知道紧张?这么重要的事,你自作主张,说不去就不去了?”

凌霄有些无语,“不是你谈的买卖么?为什么要我去?”

“那位先生是正气堂的老主顾。和你父亲渊源颇深。我自然是提了你的名号,所以这回你理当出现。”

凌霄不可思议道:“这么重要的事,为何不早跟我说?”

“我怎知你如此不讲信用。分明应下了要去,又中途反悔。”

凌霄终于忍无可忍,脸登时拉下来:“好,那我们就来论个究竟。既然此事如此重要,为何不当面与我谈?你不出城,我可以进城,可范齐分明阻挠我去,这又是谁的意思?你先是不肯见我,后脚又怨我不懂这个不懂那个。沈劭,你今日不将所有事都交代清楚,我跟你没完!”

她最后一句是吼出来的,近旁的行人纷纷投来目光。

附近茶楼上,阑干边上的好事的茶客们探头探脑,七嘴八舌地指指点点。

凌霄听到有人说“快看啊捉奸了”,神色僵了僵。

沈劭冷着脸,道:“你真是魔怔了,随我来。”

说罢,他转身而去。

凌霄心里仍在骂着,却也终于迈步,跟在他后面。

沈劭觉得自己必定是疯了。

他到底为什么来,又有什么好解释?明明越是掺合就越会把自己纠缠进去。

压根没有什么晏大女儿的脸面问题。宁波府的买卖是他谈下的,自然只需他来出面,晏月夕不在,反倒少了个人跟他唱反调。

心头一阵堵。

前几日听阿莺说凌霄到九江找陈二,沈劭未作细想,当即吩咐了范齐准备细软,便追了过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对谈(上)

沈劭确实不知陈二在九江,可他知道陈二武功的深浅,加上阿莺说他们的总把头庄涛还是陈二的人。他便预感凌霄打不过。

为何不通知他一道去?这疯女子,以为带着几个人就天下无敌了?

可真到了九江,到了她落脚的客栈,和掌柜打探才知,她简直胆大包天,竟敢亲自去围观江东王。

江东王是她能见的么?

幸而沈劭曾在九江呆过好几年,还知道去哪里找她。

当他登上酒楼,看着她还好好活着的那一刻,他几日来高悬的心,才总算放了下来。

可冷眼暗箭却统统都藏不住了。

想起他这阵子在月夕身上费的功夫,沈劭只觉得一阵心累。

原本想让她彻底脱离江湖是非,安安静静地过下辈子。可她偏生不愿意。

不仅另立门外,重新卷了进去,还一头扎到了江东王的渔网里。

——“江东王之事,我琢磨着,还是不要告诉月夕。她若知晓,必定死也要替我报仇,那她那点实力,自保尚且困难,遑论复仇?不必了,我只求她平平安安地活着,就心满意足了。”

晏大的遗言仍在耳畔。

他当时一口答应,想晏月夕不过一介弱质女子,应付起来想必没多难。

在徐黑水一事前尚且还顺利,可她死而复生之后竟然莫名其妙罗刹附体,得了一身武功。要制服她,堪称比登天还难……

沈劭带着凌霄,进了一处巷子里的食肆。这个地方,他显然熟门熟路,进门之后,径直跟伙计说要三楼雅间,而后,抬腿上楼。

待得呈上茶水和点心,伙计识相地退了出去。

凌霄坐在椅子上看着沈劭,等着他说话。

“你为何去找江东王?”只听他冷冷道。

凌霄不回答,反问:“你怎么到九江来了?”

“我刚才不是说了,为了生意。”沈劭冷冷道,“再说,陈二虽然是你叔父,但也是我正气堂的人,我总要亲自到场的。”

提到陈二,凌霄沉默片刻,道:“二叔自尽了。”

沈劭一顿。

凌霄随即将事情始末告诉沈劭。

“二叔临死前说,他不想挪地方了,让我们原地葬了,所以,我不打算把他的尸骨带回扬州。”

“若是他的意愿,就随他吧。”沈劭道。

凌霄却盯着他:“我问你。二叔说,背后指使他和三叔的,是一个叫公子的人。另则,你曾经跟我说过,有人要压垮正气堂,所以在我们堂中收买了内奸。那时我问你,那人是谁,你却没说。如今我知道了,内奸就是二叔和三叔,那当日你未说出口的主谋,是否就是公子?”

沈劭淡淡地说:“你不是猜出来了?”

凌霄接着问:“那你可知公子是何人?”

她满眼期待,沈劭却垂眸,拿起桌上的茶壶倒茶,道:“无人知晓公子是谁。”

凌霄的脸冷下。

“你骗我。”她说,“别人这么说,分明是害怕惹祸上身,连你也一样。”

沈劭不置可否。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强求。”他说,“就当他是鬼怪好了。”

说着,他将一杯茶放在凌霄面前。

凌霄“哼”一声:“你不告诉我无妨,我却不会放过他。他就算鬼怪,也有现身的时候。我倒要看一看他是何等面目可憎。”

“公子势力之大,是你不可想象的。多少人因为此事,暴露了自己,反而命丧黄泉,你该引以为鉴。”沈劭看着她,目光深深,“你可曾想过,为何此事,连你父亲也不曾告诉你?”

凌霄愣了愣。

“你该知道,你父亲只想你平平安安活着。”

这话,让凌霄一时默然。

从邓五的话语里,她已经知道了他们瞒着自己,其实是月夕父亲的授意。月夕若听得这话,或许也真的会强压下疑惑,收手不查。

但她是凌霄。

从小到大,没有人能在海阳公主眼睛里揉沙子。

“他竟是这样的厉害人物?”凌霄冷笑,“那便更有意思了。”

沈劭默了默。

要不,就此放任她不管了,反正他拦也拦不住。

晏大死前吩咐的种种,他都已经做到,就算就此放手,晏大也不会怪罪了吧?

他低头抿了一口茶,叹息道:“你要做什么,我管不了。”

凌霄觑了他一眼,嘀咕道:“你每次都说不管,最后也不都管了?“

“那是我对你父亲的承诺。”沈劭道,“可你心里头只顾着自己横冲直撞,从不在意别人对你的担忧。”

凌霄心里头似乎被什么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