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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117)

凌霄看了刘四一眼。

只见他垂着眸,神色平静,辨别不出此话的真假。

凌霄对刘四所知甚少。

她曾问过阿莺,阿莺说刘四一年到头都在九江经营着正气堂的分号,所以并不常见。因此,就连月夕对刘四也并不熟悉。

凌霄一笑:“四叔过誉了。不过能与殿下结识,实在是莫大的幸事。日后殿下若有空到扬州,我来做东招待殿下。”

江东王似乎也笑了笑,声音依旧不疾不徐:“寻常人初次见孤,总是忌惮孤的身份,对孤多有要么客套,要么疏远。晏小姐不害怕么?”

自家兄长,有什么可怕的?凌霄心里想,就算是皇帝那样的兄长,她也只是觉得可恶,却从未怕过。

“殿下真会说笑。”凌霄道,“我一个女子,不曾做什么亏心事,也不曾与殿下有所牵扯,为何要害怕?再说了,殿下既然听闻过我的事情,兴许知道扬州城里许多人叫我女罗刹。我如今这副模样,实则戴了面具,若我揭了,必定会吓着殿下。”

江东王轻笑着说:“我倒是头一回见着拿自己容貌开玩笑的女子。”

“我就是这样一幅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特别乐意逗别人开心。”

这话出来,里面的人似停顿了片刻。

“你这话,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江东王道,“我小妹妹,也说过相似的话。”

凌霄的心头蓦地动了动。

——三哥哥,你高兴么?

她记得小时候,自己最喜欢做的事之一,就是跑到三哥哥面前给他讲笑话。那张忧郁的脸,若露出一丝笑容,她就像得了莫大的荣幸。

正当凌霄还想再说,江东王却问道:“小姐打算在九江停留几日?”

“堂中要有要事,明日就走。”

“不若多停留几日,明日,孤……”

正说着,雅间外有人敲门,江东王随即停住话头。

刘四前去开门,听人耳语几句,而后看了凌霄一眼,又绕到纱帘的那头,向江东王禀告。

只听江东王道:“让他进来吧。”

一阵脚步声从楼下传来,越来越近.不多时,只见个青衣男子出现在门口。

见到那人的脸,凌霄一惊。

来人竟是沈劭。

他怎么在这儿?

他……和江东王?

凌霄只觉心头如地动一般震了一下。

江东王应该跟朝廷里的人一样,以为沈劭死了才对。而现在,他竟堂而皇之站在了江东王面前,是否说明,江东王不但知道他没死,还替他瞒住了朝廷?

凌霄感到有什么被揭开了一角,心绪如翻江倒海。

江东王是她的兄长,也知道她这些年一直记挂着沈劭,而他竟一个字也不曾透露……

而沈劭只淡淡地瞟了凌霄一眼,并无丝毫讶异,看起来早知道她在此。

他上前做礼道:“沈某见过殿下。”

“好些日子不见你了,今日怎的有空过来?”

沈劭恭敬地答道:“是沈某找晏堂主有急事,不得不到殿下这里找人。”

第一百三十七章 江东王(下)

江东王淡淡道:“什么急事?我和晏小姐相谈甚欢,还想约她明日游湖来着。”

游湖?凌霄目光一闪。

这个她倒是十分喜欢,以前在宫中,她最喜欢和三哥哥去玉液池游湖。因为他不仅游水游得好,还会去给她捉鱼。

沈劭听得这话,面色却变了变。他看凌霄一眼,目光冷飕飕的。

“扰了殿下雅兴,实乃罪过。”只听他淡淡道,“在下与晏堂主有些紧急的买卖,若晏堂主仍乐不思蜀,兴许要黄了。”

提到这个,凌霄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于她而言,那生意才是头等大事。

不过听沈劭这话,凌霄心中的狐疑愈加强烈。

他在江东王面前说话的语气随意得很,二人关系显然不一般。究竟是什么样的瓜葛?

“哦?”江东王道,“沈公子和晏小姐,如今也合伙做生意了?”

“正是。”沈劭道,“两间堂口本系出同门,自当相互照应才是。”

这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仿佛先前那许多的别扭从未发生过一般。

凌霄心里哼一声,脸上也露出笑容:“沈公子此言极是,正气堂是我父亲传下的家业,我不照应它,又照应谁?”

沈劭忍不住又瞥她一眼。

凌霄毫不客气地看回去。

好个沈劭,装死那么多年,背着她跟江东王勾勾搭搭,单瞒着她一个,看他回头怎么收拾。

江东王端坐在纱帐之后,只有一个隐约的轮廓,看不出喜怒。

“既有急事,就去吧。来日方长,将来有了空闲,孤再邀晏小姐和沈公子游湖。”

凌霄和沈劭都谢过,向江东王行礼,告退而去。

雅间的门关上,只剩窗外传来的市井喧闹,却显得屋子里越发宁静。

江风徐徐,吹拂着帘子,隐约可见江东王瘦削而苍白的脸。

“殿下,该喝药了。”一旁的老太监献上一盏药,“这是最后一帖药,喝完了,殿下今年的苦日子就熬完了。”

江东王接过来,如喝茶罢一饮而尽,眉头也不皱一下。

“外头都结束了?”江东王淡淡地问。

“结束了。”老太监道,“照着殿下的吩咐,让替身去走了个过场,露个面就走了,无人察觉异样。”

“嗯。”

他的目光缓缓流转,落在纱帘前、月夕方才坐过的位置上。

“那晏月夕是如何找上这里的?”江东王问道。

刘四知道他问的是自己,于是上前道:“巧合罢了。她只想找个高处看热闹,意外撞见了此处。”

江东王静静地打量刘四,道:“我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过刘先生也需时刻谨记,如今是在帮谁做事。”

“在下说的绝无虚言。”

江东王点点头:“晏月夕对我似毫无芥蒂,你怎么看?是晏大和沈劭当真未跟她提起过我,还是她演的?”

“在下以为,晏老大和沈劭对月夕十分爱护,不愿让她惹上麻烦。从此可见,他们定然不会将那事告知晏月夕。若说她是假装,今日撞到此处又太鲁莽了些,并不似她从前品性,故而在下觉得并无依据。”

“那她和沈劭呢?”江东王又问,“他们二人是否有勾连?”

“据在下所知,他们二人确实水火不容,从年初闹到今日,从未停歇。虽然当下看上去合作在一处,却不过是隆兴行闹的,利益使然。待过了这阵子,定然又是一山不容二虎的局面。”

“那就好。”江东王思量片刻,饶有兴味地问道:“听说她死而复生之后,得了一身过人的武功,是真的?”

“是真的。扬州城中,至今不曾遇得敌手。”

“有趣,我许久未见如此有趣的人了。”江东王道,“若是能收入囊中,未尝不可。”

刘四忙道:“在下以为,殿下若想把月夕收在身边,始终是个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