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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119)

这些日子,她总觉得沈劭对晏月夕是不一样的,并非像阿莺说的那样赶尽杀绝。她甚至曾暗搓搓地猜想,沈劭是不是对晏月夕有意思。

原来,到底还是为了晏大。

心中不知该不该高兴。

“我哪回横冲直撞了?”凌霄反问。

“像这回来找陈二,为何不与我商量?”

“事出从急,庄涛先我们一步来九江。我怕再多做商量,陈二就跑了。”

“是么?他先以一步出发已经是事实,陈二若要跑也早跑了,事情再急也要讲究个章法。”他的目光平静,却带着锋芒,“我与你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你却根本没想过要找我商量。”

凌霄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没想过要找沈劭商量。

她想做的事情,向来想做就做,为何还要找别人商量,更何况那人还是沈劭。

“那我究竟什么事能找你商量?”凌霄的气焰不觉收了些,“去宁波一事,我倒想找你商量,你却不愿意,如今又怪我不跟你商量了?你这人怎么一时一个样,着实让人看不明白,”

沈劭张张口,说不出话来。

此一时非彼一时。他总不能说,是自己做贼心虚,心里头还没摆正,没法面对她吧?

两人各自看着对方,一时没了声音。

“罢了。”沈劭移开目光,语气软下,“过去的事,就当是我的错。我最后提醒小姐一件事,江东王并非善类,小姐轻易不要去招惹,明日便离开九江,日后也不要与他牵扯。”

第一百三十九章 对谈(下)

凌霄的眉梢动了动。

笑话,江东王是她三哥哥,他是什么品性她岂不清楚,何时轮得到他沈劭来教唆?

“听你所言,”她的手指轻轻抚着茶杯的沿口,道,“那所谓的公子,和江东王的能耐倒是不相上下?”

沈劭的目光闪了闪,道:“山高皇帝远,出几个草头王又有什么稀奇。”

“若我不呢?”凌霄问。

“那沈某亦无可奈何。”他说罢起身,“答应过小姐的买卖,沈劭信守承诺,但除此以外,沈某便不再管,小姐好自为之。”

他说罢,做了个礼,转身离去。

凌霄看着他的身影,嘴角撇了撇。

她伸出舌头做了鬼脸,而后,抓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

“不管便不管,谁要你管了。”她哼哼道。

可平静下来,看见案上的另外半杯水,顿时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

其实,方才看见沈劭突然出现,她挺开心的。

毕竟好些日子没看见他了。

他的额角沁出汗珠,看的出来很是着急。

兴许是应了他方才所言,以为三哥哥是那种一招惹就要出人命的恶棍?

原来是在担心她。

心中长叹一口气。

她甚至有些羡慕晏月夕,如果自己是她该多好,不管沈劭是不是真心,他都一直都惦记着她,为她奔波……

凌霄捧着脸,内心无比矛盾。

她肖想着,如果哪一天,她突然变回窦凌霄的模样出现在沈劭跟前,他会不会吓一跳?

会吧。

一阵促狭的愉悦从心头冒起来,就想小时候捉弄他得手的时候。

凌霄望着不远处的烛光,露出傻笑。

*

沈劭先去了一趟正气堂九江分号的堂口。

他来九江,确实是有正事的。

自从刘四离去后,他便吩咐堂口的杨师爷清算杂务,准备搬回扬州。

他这回来,算是看最后一眼。

沈劭站在空荡荡的后院里,天井飘下淡淡地光。

当年晏大带着他步入这里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那时的正气堂,门庭若市,伙计和客商在院子里进进去去,仿佛有做不完的买卖。

可如今,他终于执掌了正气堂,这堂口却成了这副光景。

他感觉,正气堂正在他手中一点一点被吞没,进而消失。

也许,这就是江东王所愿。

——“沈劭,你若不帮我,我也不能把你如何。可是,你所拥有的不过是泡影。只要我想,你什么也留不住。”

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他所剩的,确实不多了。

“军师。”杨师爷走过来,把一串钥匙递到沈劭手里,“从前,军师掌管此处之时,每日总是第一个来开门,最后一个关门。这一回,最后一次关门,便依旧交给军师吧。”

这话里颇有些伤感,沈劭没有多言,只应了一声。

他接过那钥匙,沉甸甸的,恰如从前。

那时他刚到正气堂,主事的是刘四。

刘四不知他能做什么,便把这串钥匙给了他,还说是唯一的一串。

当然不可能只有一串,可他那时信了,唯恐弄丢,无论天冷天热都揣在怀里……

旧事涌上心头,沈劭伫立片刻,见天色渐渐暗下,知道自己该走了。

他最后一次合上沉重的大门,将门锁挂上锁好。

转身,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街对面,旁边候着一辆马车。

他的人自然就在附近,可在江东王的地盘上,没必要惹事。

更何况,对方还是刘四。

他走过去,道:“托四爷的福,堂口今日关闭了。”

刘四只淡淡地说:“那是好事。”

沈劭冷笑一声,问:“二爷的事情,四爷听说了么?”

“听说了,我方才去他那山居看过,确实死了。”刘四道。

“二爷因何而死,四爷明白么?”

刘四没有说话,只道:“殿下想见你。”

“四爷如今在帮谁做事?江东王,还是公子?我怕五爷问起,我回错了话。”

“江东王。公子没有手下,只有爪牙。”

沈劭面露讥讽:“四爷已经成了爪牙,何苦还给自己找补?”

刘四不再说话,只掀了帘子,示意他上去。

马车停在了怡香院前。

这是城里有名的销金窟,每到夜幕降下,声色犬马,一派浮华。

沈劭随刘四行至三层,这一层归花魁红袖所有,楼梯口守着五六个壮汉,防止其他客人侵扰。

即便喝多了,也无人敢去找红袖的麻烦。

毕竟红袖是江东王的人,是怡香院公开的秘密。

推门而入,一曲刚刚舞毕,紫衣美人拭了拭汗珠,笑道:“殿下快看,是谁来了?”

沈劭上前江东王做礼。

江东王对他招招手,指了指身旁的座位,道:“你不是说,好些日子不见沈劭了。孤便把他叫来给你瞧瞧。你瞧着如何?”

红袖笑着把乐师打发下去,才在另一边坐下,道:“我瞧着,沈公子离了殿下不行。人憔悴了,见了人也没好脸色。还是早日回来,安心给殿下做事才好。”

江东王笑一声,道:“这个道理连你也想明白了,可就是有人不明白。你说孤是否瞎了眼了?”

红袖给江东王倒了酒,道:“人总有犯迷糊的时候,殿下若觉得沈公子有几分能耐,就再给他个机会?”

“好,便听你的。”他笑着说罢,递给沈劭一封信,“你自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