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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106)

“阿窈的事,我还未亲自与你说。”她徐徐道,“论理,她也是秀女,该在你这采选使的名下管着。可前些日子,皇上突然说身边少了人伺候,问我可否将阿窈拨过去。”

月夕神色平静,道:“哦?原来如此。我听说,皇上有意立季女史为妃,分位都拟好了,要封德嫔。”

太后笑了笑,道:“阿窈何等出身,何等品貌,皇上既然喜欢她,必是要让她做中宫的,怎会只封德嫔。”

听到“喜欢”二字,月夕的眉头动了动。

“皇上说,她喜欢季女史?”她问。

“这也是事出突然。”太后难得的神色和蔼,道,“那日皇上到如意宫赴宴,我身体抱恙,便先退了,留着阿窈服侍。不料,皇上才饮了点酒,就身体不适起来,疑心那酒里有刺客下毒,故而闹起了一场风波。到了第二日,事情查清,不过是皇上肠胃虚弱,饮不得酒。可怜阿窈担心受怕了一夜,还以为连宫里也要待不得了。却不想,皇上反而因得此事对阿窈上心起来,要我将阿窈送到永明宫里去。皇上一向是个讲规矩的,突然做出这等逾越之事,不是真喜欢,又是什么?知子莫过母,他虽不说,我却是知道的。”

月夕沉默片刻,道:“如此说来,季女史未必会封德嫔了。”

“皇上是个有分寸的,知道轻重。”太后拿起茶杯,缓缓呷一口,道,“既然开了采选,皇后自然要从秀女里选出来。当下采选还未完毕,却已经出了皇后,岂不招人议论。这德嫔,是我提的,也不过是说出来做个幌子。等到采选之后,皇上下旨立她为皇后,一切便是名正言顺了。”

说罢,她叹口气,道:“我年纪大了,就等阿窈坐上中宫之位,便再无遗憾了。”

果然是母子同心。

月夕道:“原来如此。”

太后继续翻了翻名册,忽而道:“先前让你留下的翁家闺秀,叫翁娟的,可留下了?”

月夕道:“那位闺秀的名字,应该在第三列。”

太后展开名册,果然看到了翁娟的名字。

她又将名册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眉头微微蹙起,埋怨道:“如此说来,上回给你十二个名字,最后删删减减,就只剩下五人。再除去一个已经晋位的阿窈,便只有四人。怎会成了这样?”

月夕早有准备,一脸无辜:“上回周嬷嬷说过,只要留下这位翁家闺秀便是。我为太后着想,想办法又多留了几个人,不是大好么?怎么太后反倒问起我来了?”

太后瞥了周嬷嬷一眼。

周嬷嬷忙叫苦不迭。她那时为了交差,和公主商议了对策。本就是私下里说的话,怎么转眼搬到明面上说了?

她知道,这是承认也是,不承认也不是。

承认了得罪太后,不承认得罪公主。

周嬷嬷看着太后,讪讪道:“太后,这事皇上盯着,公主也是无法。”

太后看她的模样,便大致猜到了首尾。

这老奴,是个忠心耿耿的,可有时会犯糊涂,分不清轻重。

她合上名册,道:“多留下了人,自然是大好,但我要的人少了,也是实实在在的。我问如何是好,自然问的是后头的事。”

“那好办。”月夕轻松笑道,“就像我上回说的,这些秀女进来之后,还要太后亲自相看。到了那时,还不是由太后说的算?。”

太后如今看出来了,她就是假意帮忙,实则是个干站岸的,终究指望不上。真要成事,还得看自己人。

她不再纠结此事,道:“你今日来的正好,我恰有事与你商量。”

这话头听着就没有好事。未等月夕回话,太后便径直道:“我看你这些日子为这选秀之事劳累,心中着实不忍。接下来的事还有许多,你一个人撑着,终究不是办法。所以我琢磨着,给你寻了帮手。”

“帮手?”月夕道,“不知是何人?”

“便是阿窈的母亲余夫人。”太后微笑道,

月夕明白过来。

所谓的怕她劳累,自然是幌子。

这余夫人,是太后的弟媳,有诰命在身,也是常出入宫中的命妇。太后派她来帮手,自然是信不过月夕,想直接插手。

“这忙碌,也不过选秀这一时。”太后道,“等六宫都有了主人,有中宫总揽后宫事务,便也就不须劳烦你了。在这之前,还望你多多出力,能者多劳才是。”

这话说得,显然已经是胜券在握。

不过事已至此,月夕已经对这些勾心斗角没有了兴趣,随太后和皇帝怎么折腾,都与她无关。而余夫人到身边来,却有一个好处。若选秀之事有什么难处,或出了什么岔子,她都能扔给余夫人,让她收拾烂摊子,乐得清静。

第一百二十五章 对弈(下)

月夕笑道:“太后过誉了,为太后和皇上出力,乃义不容辞。一切,由太后安排便是。”

太后看着她,似乎对她的识相很是满意,微笑颔首。

正说着话,有个执事太监从外面进来。

太后道:“你不是替我去探望皇上么?他如何了?早上何时起身?早膳吃了什么?”

执事太监一一禀报,道:“我方才过去时,却不曾见到皇上,这些,都是季女史告知的。”

“哦?”太后道,“皇上又与大臣议事了?”

“并非寻常大臣。”执事太监道,“季女史说,是张定安张大人回来了,皇上正在御书房里见他。”

听到张定安三个字,月夕的目光也倏而定住。

她昨天还在想,这人去了那么久,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到,这就有了消息。

“张定安?”太后放下茶杯,若有若无地扫了月夕一眼。

只见月夕神色淡淡的,却看不出什么异样。前阵子,皇帝假装张定安闹出的大乌龙,仍让太后记忆犹新,想起来就不痛快。

“哦。”太后道,“那便让阿窈过来一趟,我要亲自过问。皇上近来脾胃不好,若是那边的菜色不合胃口,就把我这边的厨子派过去。”

太监应下,便退了出去。

太后再看向月夕,已然和颜悦色。

“说来,这些日子,你忙里忙外张罗的都是皇上的婚事。”太后叹口气,道,“你虽是公主,却也是个未婚的女儿,想到你的终身大事也还不曾有着落,我便心中难安。”

又来了。果然提起张定安,便免不了旧话重提。

月夕想了想,心头坦然,这话头起的却也不错。

她于是道:“我的事无妨,不必着急。”

“话可不能这么说。”太后徐徐道,“你的婚事,我早就是考量过了,手上也有几个现成的人,家世样貌都是一流的。你要是没有异议,给你挑一个就是了。”

月夕的目光动了动,忽而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她吞吞吐吐地说,“皇上早前也跟我提过,我心里头在就有个人选。只是我琢磨着,不知能否亲自见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