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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月夕(107)

太后露出讶色,随即道:“那有何难?你要见什么人,回头安排上就是。你想见谁?”

“便是张定安。”月夕眨眨眼,“我记得我和他从小就玩得来,日后和他一块儿过日子,想必不错。”

*

月夕离开之后,太后坐在榻上,一脸狐疑。

方才,她和月夕反复确认了,她嘴里说的张定安,确实就是小时候的玩伴,和后来冒名顶替的皇帝无关。

“样子装的真好。”周嬷嬷嗤笑一声,“方才太后提起张大人的名字时,她还是一副淡漠模样。实则心里头早就打起人家的主意了。”

太后想了想,道:“她爱装就让她装去。把自己的婚事装没了,她才要哭。”

周嬷嬷道:“太后果真想成全公主?”

太后笑了一声:“为何不成全?张定安么,让她见便是,只盼她切莫反悔的好。”

这是不难,太后吩咐下去,让人安排了。

午后,季窈来到寿安宫中,向太后禀报皇帝的起居。

太后看着她,笑意盎然。

“这两日,你一直待在皇上身边。”她拉过季窈的手,问道,“他待你如何?”

季窈双颊绯红,却似乎有些低落。

“我虽在皇上身边,每日做的事却与寻常宫人无异。”她说,“只有端茶倒水之类的罢了,便是皇上的寝宫,我也不曾进去过半步。”

太后的神色很是诧异。

“哦?”她说,“他也不曾让你贴身伺候?”

“不曾。”季窈道,“便是更换衣裳这样的事,也有太监去做,皇上并不让我来动手。若说有什么特别的,也就今日,他突然要给陪他下棋。可那盘棋下了一半,公主来了,皇上跟她说了一会话,将她打发走。而后,皇上却似没了兴致,又说要去看奏折,让我收了。”

她说话时,神色颇是委屈,似乎大为失望。

太后微微蹙眉:“公主对皇上说了什么?”

“也没有什么。”季窈想了想,道,“不过是呈上了采选的名册,请皇上过目。皇上说得了空闲再看,公主就走了。”

太后沉吟,若有所思。

周嬷嬷在一旁看着,笑道:“我看,这也不足为怪。皇上是什么脾气,太后和女史还不知道么?他龙潜之时就是个极为君子的,面皮也极薄,如今当了皇上,更是立志为天下表率。再说,那永明宫里,多少眼睛在看着?风吹草动都能传到朝堂上去,他将女史召到永明宫里去,已经是大大的逾越,自是更要克己守礼,避免被人诟病轻浮。”

太后颔首,对季窈道:“你也不必担心,等采选完毕了,圣旨下来,你便是皇后。”

季窈的脸上也终于浮起笑意,轻轻颔首。

宫人呈上消暑的糕点和果品,太后让季窈陪自己坐下品尝。

“这凌霄,等采选之后我便让她嫁人。”她说,“到那时,这宫中也就没有什么人能让我烦心了。”

“嫁人?”季窈道,“太后不是说,要让她回行宫去?”

“自然能让她早日嫁人是最好的。”太后道,“去了行宫,她还回回来。外加有皇上护着她,迟早要变成来去自如。嫁了人,有夫家管着她才好。”

季窈不以为然:“我看皇上未必护着她。太后不知道,公主方才去了永明宫,皇上不愿见她,她非要闯。磨了好一会儿,皇上才勉强让她进去。”

太后顿了顿,问:“竟有这种事?皇上怎么说?”

“也没说什么。”季窈道,“便是我方才说的那些。皇上似乎对她很是冷淡,看也不看她。”

太后想了想,又问:“这几日,公主可曾去见过皇上?”

“应该没有。自慧园那事之后,我还是头一回见着公主。”

“这海阳公主,果然是不改脾性,蛮横得很。”周嬷嬷道,“太后方才说的是,公主在宫里一日,便一日不得安宁。”

太后从冰盘里拈起一枚葡萄,放入口中。

皮破之后,汁水淌在齿间,冰凉清甜。

“正是。”她缓缓点头,“她留不得,我会早做打算。”

第一百二十六章 画像(上)

夜深人静。

御书房里,皇帝仍坐在案前,垂眸看着眼前的画像。

张定安的话仍在耳畔:“臣南下扬州前,曾从宝通行要来一幅画像。画像上的女子姓晏,名月夕,执掌着一个叫正气堂的镖局。两个月前,臣以为是她用公主印信去宝通行提了一万两银子,其实不然,是公主顶着她的脸,用自己的印信,提了自己的钱。而真正的晏月夕,正冒用公主的身份,住在慧园里。”

皇帝初听这话,虽然没一句听得懂,但觉得可笑至极,张定安一定是撞了什么邪,和凌霄一样得了失心疯。

他恼道:“你说的什么鬼话?”

张定安却神色平静,道:“皇上,也许是真的见了鬼。”

皇帝:“……”

他说罢,把临走前一日如何设计把凌霄灌醉,如何偷印信,又如何从凌霄嘴里听到灵魂互换一事告知皇帝。

“公主这话纵然荒谬,可臣听完的当下,已经有六成相信了。皇上是没亲眼瞧见,那女子使着跟公主一模一样的功夫,一言不合上来敲打,从不把臣放在眼里。臣是从小被公主打到大的,能使出那幅身手的人,就是化成灰微臣也认识啊!”

皇帝不以为然:“那叫晏月夕的女子既是个江湖之人,奸猾耍诈的手段必是一个不少,见得事败,便装装样子编些胡话来骗你。凌霄的武功虽是高强,却也是练出来的,她能习得,晏月夕这镖局头子为何不能?你方才不是说,那女子曾去行宫和凌霄一道习武么?只怕她是从凌霄口中得知了你的许多典故,又模仿出她的鞭法和拳脚,故而才能装得让你信服。”

“臣就知道皇上不会相信,于是,四处搜寻证物。”他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道:“这信,是臣派人在驿站里截获的。皇上看了,自然就会明白我说的话。”

皇帝赶紧接过信,展开一看,登时愣住了。

这信是晏月夕写给主顾的,商议的是生意上的事。

然而这字迹,却是凌霄的。

皇帝皱起眉。

凌霄的字迹和她的性子一般豪迈,大横大竖,他曾取笑她的字就跟螃蟹一般横行霸道,还曾亲自指点过她的书法。

也正是因此,凌霄的字很难被人模仿出来,皇帝也从来不会认错。

相较之下,宫里这位的字迹,却是另一番模样。

早前,皇帝的身份还没有败露的时候,她不止一次上书陈情,求见皇帝。

那信上,虽然也是凌霄的字迹,但若是细看,便能看出不一样。那时,皇帝还觉得疑惑,这凌霄诈尸一回,不但性情大变,连写字都变得不一样了。

皇帝想着,当即找出那些信来细看。越看越觉得,这些字写得有几分刻意,仿佛是习字之人的摹仿之作。偶尔一横不够长,还会小心翼翼地补上。晃一眼是看不出,若细看就看出破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