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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时纪(8)

那男的跟申易差不多高,看起来比申易结实多了,什么都没穿,他扭过去的时候,我看到他股沟周围暗褐色的东西,又是一阵反胃。

那男高声骂了句粗话,火了,反手就抓住了申易胸口的衬衫,而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申易真跟他打起来,申易肯定完了。毛毛一把拉住那男的,一看我站在门口,吼了一句:"尹伊,你把他弄走。"

在申易再动手之前,我终于死死抱住他抡出去的胳膊,申易想也不想,回肘就准备揍我,我尖叫:"你停下!"

申易的动作停了一下,就在这个当口,毛毛抓起几件衣服,对那男的低声说了几句话,就把那男的推出了门外。

申易说:"你松手,这没你事儿。"

那个时侯,申易的样子非常的吓人,我也终于隐隐约约的明白,申易的反应之所以这么激烈,并不是因为他有多讨厌同性恋。

毛毛吼:"你他妈的疯够了没有?!"

申易也吼:"你在外面搞男人也就算了,你搞到家里来!?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恶心这个?!"

毛毛冷笑了一下,说:"这是我的屋,我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申易沉默了一下。

然后他看着毛毛,指着我,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厉声说:"她呢?你自己脏,还把尹伊拖下水?"

毛毛愣了一下,看了我一眼,说:"我脏?"然后他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最后他说:"行,那我搬走。"

申易沉默着,看着毛毛转身回屋收拾东西。

我慌了,跑到屋里抓住毛毛。说:"你气懵了是怎么的?别走。"

毛毛没说话,甩开我手,接着收拾他的东西。

我站在那儿,看看毛毛,又看看申易。

然后我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毛毛说"哎哟喂,有缘千里来相会是怎么的"这句话的时候,申易露出的紧张表情。很古怪,在当时那个情景来说。

不过,后来我才知道我为什么会忽然想起申易的那个表情,而且我也明白了申易对我说"你别老跟毛毛在一起玩"这种话的另外一层意思。

那天晚上,毛毛走了,申易出去买了一箱啤酒,然后坐在天台慢慢灌。我坐在他旁边,一直没说话,手中的啤酒已经被我晤得温了,我还是一口没喝。申易酒量不好,喝了没几罐,话就开始多了起来。

"尹伊,我特憋气。"申易闷声说。"我他妈的……跟他说了不下一百回,别把外面的野男人往家里的床上搞。我最恶心同性恋……男人上床这种事。"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沉默。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申易忽然笑了起来。"我遇见毛毛以前,从来没这么讨厌过同性恋。我还教育过别人,同性恋是正常的,不能歧视人家什么的。我知道毛毛喜欢跟男的干以后,老跟自己说,申易,这可是你最好的哥们儿,你他妈挑人家什么毛病,同性恋怎么了。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了,越来越恶心这个--"

我握着啤酒瓶子的手越来越紧。

"然后我才知道,原来我是恶心我自己呢。"申易把头垂下来,埋到膝盖里。

啪的一声,罐子被我捏得凹进去了一块。申易猛地抬起头,盯着我的手,说:"你怎么没喝?喝不下去?"然后他伸出手,把我手里的罐装啤酒拿出来,往嘴里灌。

申易完完全全醉了之后,对我说:"我居然喜欢上我好哥们儿了,真他妈的恶心。"

同性恋,又称homosexual。这世界上大部分的人是异性恋,小部分的人是同性恋,这属于自然现象。

Homosexual其实无处不在。

他大爷的无处不在。

gay佬申易的从良之路

毛毛走了以后,屋子一下就空了起来。申易一切如常,我面对他的时候更不知道说什么好。

总的来说,我还是一个很能搞乐的人。但是现在我一看见申易,就觉得大脑麻痹了,十六年来看过的所有笑话都是白看的。

以前毛毛在的时候,我们通常在外面买来晚饭,然后在饭桌上一起吃。这个时候我们通常会聊天,然后申易就会发挥他那张刻薄的嘴,对我和毛毛开炮。

毛毛的习惯是下午起床,然后晚上出去活动,凌晨的时候回家睡觉。所以这个晚饭对于他来说,通常意味着是早饭。毛毛起床后,先是刷牙洗脸,然后揉着被他睡得像二战现场一样狼藉的头发,踢踢踏踏地走出来,还吹着口哨。当他看见饭桌上我和申易已经摆好的饭菜就会虔诚地双手合十,说:"啊,食物啊,我赞美你。"

申易这个时侯一定会温柔地笑,然后在毛毛将爪子伸像一盘回锅肉里最大块的肉的时候,用他那双灵巧的手猛地将盘子撤到一边。这个时侯毛毛绝对不会死心,于是两个人一盘肉的三角争夺战正式开始。

申易双手的美妙动作让人目不暇接,他将一盘回锅肉变成了千军万马,漂亮滴冲破敌军毛毛一次又一次的重重包围。申大帅在最后一次完满地完成了反阻击回锅肉战后,敌军毛毛颓败地伸出双手说:"我洗手了。"

申易露出洁白的牙齿,优雅地从桌上拿起一双筷子,优雅地说:"用筷子。"

顺便一提,毛毛不会用筷子,只会用勺子。

毛毛抓筷子的动作跟穿着开裆裤的小孩伸手抓毛毛虫的动作一样,粗暴而充满了童真。

"为什么一定得用筷子?"

"因为你是中国人,而且脱离了原始人状态。"

"那等我吃完这顿饭之前,我不是中国人。看我深邃的眼窝,高耸的鼻梁,完全不同于亚洲人种的神秘美感……"

申易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刀子和叉子,你选一个吧。"

"我能用勺么?"

"不行,勺子是圆的。你什么时候见过有人成功地把勺子插脑袋里了?"

"臭流氓。"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是二逼啊?"

"嘿,真神了,连我小名都知道。"申易笑得很灿烂。

于是毛毛沉默了,继续尝试用两根竹棍插肉。我说:"毛毛,筷子是用来夹的,不是用来插的。"

毛毛闷声说:"我不会。"

申易插嘴:"让他接着插吧,他夹不起来。"

我瞪申易:"文明点儿。"

申易说:"我的嘴很龌龊,心灵纯洁。"

毛毛终于成功的插起了一块肉,然后看着肉自言自语的说:"申易的屁股,我终于把你捅穿了。"

这句话无意中与现实暗暗吻合,但那是后话。

申易在假装无所谓,其实他很有所谓。

于是我对他说:"你还是把毛毛劝回来吧。"

申易坚决地说:"不行,我要学着喜欢女人。"然后他翻开报纸,看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来说:"昨天我上网看了同性恋的资料,绝对同性恋是无法跟女人上床的。也就是说,如果我能找到一个让我□的女人,我就可以重新回归为好青年铺设的生活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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