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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江湖之纵横篇(15)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又有几颗牙齿和着血水吐在地上。

“搜他的身。”

稍顷,一个小小的布包呈了上来。

卓起扬拉起包裹的一角,往里面瞥了几眼,淡笑的神色顿时凝住。

手指谨慎的伸入包裹,拿出一颗鹅卵大小的黝黑色椭圆雷弹来,随即眯起眼睛,颇有兴味的在夕阳下端详着手里的黝黑物体。

观察了一阵,他微笑着道,“燕门主,这就是那天下闻名的乾坤胆么?”

低低的抽气声在周围响起。

燕孤鸿冷笑着不答。

“不说也无妨。试试不就知道了?”卓起扬笑了笑,悠悠走出两百余丈去,一扬手,居然将那椭圆雷蛋远远抛出!

四周众人脸色顿时大变,到处是骇然惊呼声和疾速后撤的人影!

秋无意倒退几步,旋即见到眼前衣袂闪过,一个玄衣人影轻飘飘的掠过身旁。

与此同时,背后轰然一声雷鸣似的巨响,震的在场众人耳膜嗡嗡直响,无数砾石沙土冲天溅起,飞溅而出的草茎泥土擦过两百丈外的众人身体,竟然还能刮出几道血痕!

方圆百丈的深坑出现在众人眼前。刺鼻的硝磺味道飘散开来。

见到如此景象,那椭圆雷弹是否就是乾坤胆,再无异议。

卓起扬沉沉的笑了。“燕门主带着如此大礼上门,实在是愧不敢当。十几年不见,既然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我们也该好好叙叙旧才是。”

他转头吩咐道,“陆右使,带燕门主去刑堂还礼。至于其他人……都散去罢。”

秋无意立在原地怔了很久,直到周围的人都零散的走开了,这才忽然醒悟过来似的几步跟上去,急声道,

“教主,他身上虽然有乾坤胆,但今天的袭击确实不是他所为!风云顶上想必还有其他闯山之人,请教主加强搜索,小心提防!”

卓起扬背着手,恍若未闻的走得远了。陆浅羽跟在其身后,遥遥递过来一个嘲弄目光。

秋无意怔怔的立在原地。

广袤的天地间,他的眼睛里却只剩下一个背影。那个背着手的悠闲身影正在逐渐离他而去,越走越远——

肩头被拍了一下。秋无意惊醒过来,低声道,“聂长老。”

聂玉心笑笑,“没事没事,别担心。”遥对着远处,脸上竟也带着隐约的悒郁之色。

两个人相对无言的站了许久,眼看着周围的各级首领三三两两的离开了,方圆视野可及之处再无他人,聂玉心闭了闭眼睛,终于开口了,

“你刚才说他来这里是找一个人?那么……他找的究竟是……”

秋无意苦笑,“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我也直说罢。他就是来找你的。”

聂玉心的眼中倏然跳跃起一丝火光似的色彩,旋即又黯淡下去,“他不该来的……不该来的……”

“聂长老?”

聂玉心瞥见了秋无意担心的目光,深吸了口气,突然笑起来,“你这傻孩子,这是什么表情啊?本长老活了这么大了,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用不着你来担心!”

她用力的拍着秋无意的肩膀,“那个闯山的呆子死他的好了,和本长老一点关联都没有……一点点都没有……”

眼睛渐渐的模糊了。她抬起袖子胡乱擦着眼角,“哪里来的砂子迷眼……”

秋无意挪开了视线,装作没有看见那晶亮的液体。

从小到大,无论面对怎样艰难苦痛的时候,记忆中的聂长老都是神采飞扬的。敌手越是狼狈,她的笑容越是放肆无忌。

十几年了,从来没有见她如此失态过。

面对着这样的聂玉心,他什么都不能说,也什么都说不出。

秋无意转身推开了秋思院门,露出满院清冷,寂寞梧桐。

他指着最中央的那株,“树下的半壶酒……他刚才还在喝。”

※※※※

有一句话,叫做“一醉解千愁”。

又有一句话,叫做“借酒浇愁愁更愁。”

酒入愁肠,一分的愁化成了十分,一成的酒意也就化成了十成。

聂玉心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她的酒量向来很好,可是今日,不过半壶残酒,她就已经醉了。

秋无意坐在她旁边,只是默然看着,既不阻止,也不想阻止。

如果酒醉能带给世人一个温柔甜乡,即使是只有片刻的欢愉,也是好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日头渐渐往西斜了。倒影很长。

秋无意静静坐在树下,仿佛已与天地同化。

孤独的时候,神思总是特别清明敏锐。他现在已经能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不必仔细分辨,他已经知道那是谁。

卓起扬不会来。但陆浅羽是必定会来的。

轻微的脚步声停在院门外面,陆浅羽的声音在叹息着,却又听不出半分伤愁的味道。自言自语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院子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那个燕孤鸿为人倒也硬气,挨了几个时辰的刑还是一个字不吐。唉,其实他也根本不必招认什么,那颗乾坤胆不就是他闯山行刺教主的大好证据么?只可惜不能从他嘴里掏出是从哪里弄来的……啊,对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满是笑意的口气道,

“今天来这里是特地有个笑话讲给秋左使听的。说是有个人用性命担保另一个来做客的人是他的朋友,后来人们发现这个朋友居然来杀主人的。差点被谋害的主人还发现,这个朋友就是参与杀害他父亲的凶手,他搜遍天涯海角都没有找到,结果这次误打误撞的居然捉住了。实在是很巧是不是?更巧的是,那个用性命担保那个凶手是朋友的人居然声称自己是不知情的。呵呵,秋左使,这个笑话好不好笑?”

摇头叹息了一阵,陆浅羽大笑着走远了。

秋无意坐在梧桐树下,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自始至终,他只是静静看着醉倒的聂玉心出神。

天色一分一分的暗了。

点点华灯如星辰,如梦泽,一盏一盏的亮起来。

聂玉心依然躺倒在地上,但她居然开口说话了。

她闭着眼睛轻叹着,“我醉了两个时辰,为什么你还不走?为什么你偏偏要留在这里?”

秋无意道,“醉了的人都是傻子,所以我要看着。”

聂玉心笑了笑,睁开眼睛道,“现在我酒已经醒了,不傻了。”

秋无意叹道,“酒醒了的人都是疯子,所以我更要看着。”

聂玉心板起了脸,冷冷道,“你这孩子有时候真不可爱。”

秋无意苦笑。

“唉,算了。”聂玉心摇摇头,“既然你赖着不肯走,那么想来也瞒不过你。不错,我是要去看他。今天可能是最后一面了,若不去,我一定会后悔死的。”她的脸上挂着平日里那种漫不经心的笑容,“无意,你会不会拦我这个酒醒的疯子?”

秋无意微微一笑,翻手将酒壶里的最后几滴酒倒进嘴里,道,“现在是两个疯子了。”

聂玉心咯咯笑了半天,伸手捋捋额角的发丝,“好,这就走罢。”

走了几步,她忽然转头,眺望着远方的夕阳向天际沉去。直到一轮红日完全隐下去不见了,这才往前继续走去。

秋无意耳尖,听见她低声感慨着,“好美的落日。”

第六章

夜风很冷。身体很热。

比身体更热的鲜血溅到了身上,黑色的夜行衣添了点点殷红。

聂玉心下起手来,狠辣绝不下于任何人。仅仅弹指间,刑堂大牢的地面上已经躺了七具尸体。

秋无意清点着地上的尸体数量,点了点头,“聂长老,可以了。除了这几个,其他看守刑堂大牢的都是戚堂主的心腹亲随。”

说话间,聂玉心已经倒纵回来,“左转最后一间的钥匙在哪里?”

秋无意弯腰在尸体上摸索了一阵,掏出几长串钥匙来,疾步转到那间铁皮牢房门口站定,小心的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