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囹圄,这颗狂热的复仇之心比谁都更加渴望着力量——
她成功了——她成为石板制造出的第一批Strain之一,得到了永生的力量。
而就在这时,她从被收养时就一直戴着的信物被认了出来。
“……生父居然是德国的军官,真是可喜可贺啊。”
Veronika,其义为带来胜利的人。
从一开始,这个名字所寄托的就是敌国之人对这场侵略战最终胜利的祈祷。
她是带着悖德的信仰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敌人成为流淌着相同血液的同族,战友成为生而对立的异族。”
无色晃着脑袋、每一个咬字都变幻着音调,唱歌似的说着。
“但命运的转折远不止如此奇妙啊……”
立场被漂白之后她戴着德军的军徽赶赴前线,第一次见到了生父。
然后她认出生父正是当初对自己养父开枪的军官。
“就这样亲手害死了生父……但这还远远不够……不够啊。”
明明可以救他的,却因为被仇恨蒙蔽了心灵而产生了一瞬间的犹豫。
命运重演,第二个可以被称作父亲的人在面前倒下。
无色嬉笑着。
“我看到了哟,你那浑浊的灵魂……每天、每天都被所谓敌国之人给予你的笑容给折磨得发疯,在苦苦哀嚎着……”
在民众眼里,她是在战场上逝去英雄的骨血;她走在敌国的土地上,被动地承受着来自那些她本该憎恨的人的关爱。
她想她该回到故乡。
但她却不知道哪里才是真正的故乡。
无色霍然张开双臂!
“曾心心念念憎恨着的所谓‘异族’被昔日的盟友屠杀着,好一幅盛景——!”
德国战败。
天空被火光染红,复仇者们背负血债而来,疯狂屠戮着城内的平民、一如当初侵略者在他们的家园所做的那样。
她认出一张张熟悉的脸。
那些正在收割着平民生命的恶魔,是她曾经的战友。
如果复仇就意味着要犯下与仇人同样的罪行……
……做不到啊。
所以在那之后,她——
想不起来了。
无论如何试图回忆那之后的事,识海中都只有空白。
“哦呀……果然是忘记了么?”无色缓缓放下双臂,“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作为正常人的生活,抛弃关于自己犯下的罪行的记忆、假装看不见死在你手下的亡魂正在地狱中挣扎?”
“不记得了吗?在那之后,亲手杀死了……你所谓的战友啊。”
他歇斯底里地笑着。
“你这个……伪善者。”
速水紫央的瞳孔骤然紧缩!
“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没说谎,这都是我亲眼所见的……”无色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在你脑中的记忆啊。”
他把玩着手中的枪支,突然一脚踩在十束身下的血泊上!
“话说回来,那场面还真是漂亮。力场爆发,砰!”他用枪口对着速水比划了一下,“呜哦——漂亮的紫色力场下是一大片血海,真厉害啊、死了那么多人啊!”
无色用沾染了十束鲜血的鞋底缓慢地刮擦地面、拖行出一道道殷红的痕迹。
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长时间硌在冷硬水泥地上的身体酸痛而麻木,被压在身下的胳膊血流不畅,几乎失去了知觉。
“然后啊,内疚又悔恨的伪善者想以死来赎罪、可惜却无法做到——唔,资料上是怎么说的?因为这具身体不会老、不会死,无论受了什么样的重伤都会愈合。所以说……是因为求死的意志实在太过强烈,所以灵魂才就此休眠的嘛。”
无色的语速越来越快、双眼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啊,麻烦死了啊!我啊,之前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进入国长路研究所安置着‘永生’能力者的隔离室——本以为能找到个好容器,谁知道进入你的脑袋里一看,才发现灵魂根本就没有消失,只是休眠而已。啧啧,你该感谢我才是,如果没有我,你是不可能醒过来的呀。”
就是在那个时候,原本沉眠着的灵魂被想要强行占领身体的恶灵惊醒。
“不老不死、永恒的生命,也就只有这一点比较有看头了——既然这种肮脏的灵魂没有存在价值,不如就将这具身体交给更有需要的人如何?反正你啊——”
无色猛地停下脚步,骤然提高声音、尖锐地喊叫起来!
“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嘛!!”
话音刚落,伏在地上的速水紫央突然动了一下。
下一秒,正承受着GBR的副作用所带来的剧痛、原本该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女人一跃而起,以凶猛的势头向无色猛扑而去!
速水在半空中已经屈起肘部、瞄准对方脆弱的小腹!后者猝不及防,被这一扑撞倒!这一击凝聚了她所有的力量,她清楚地听见对方因激痛而发出的怪异吞咽声——
砰的一声,两人重重跌落在地!
受到这一下震动,终端机滑出她的口袋掉了下去;终端的屏幕大亮着,状态栏显示着通话中。
那是她刚才假装完全脱力匍匐在地后,用压在身下的手臂摸出终端、胡乱拨通的号码。
全身被冷汗浸透,速水剧烈地喘息着、下了死力压在无色身上。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废话太多了?”
——无色似乎因激痛而短暂地失去了反应能力,身体仍不住地痉挛着。
她用仅剩的力气抓过终端。“比良阪……大厦天台……谁都好,请……救……”
身下的无色动了一下。
她立刻抄起终端机,朝着他的脑袋狠狠砸下去!
无色陡地睁大双眼,紧接着瞳仁中迅速冒出一缕乳白的能量簇!光束迅速成形,末端化作一只怪模怪样、酷似狐狸的头。
眼前的一幕让她短暂地愣了一下,手中的终端堪堪凝滞在无色的面门前;紧接着无色突然扬起手、把枪扔了出去!
手枪划出一道弧线、准确地落在了十束面前。
那只“狐狸”已经完全脱出无色的眼睛,在半空中扭曲着细长的身体、发出刺耳的笑声,然后迅速朝十束飞去、钻进了他的眼睛。
就是这家伙,之前也曾经见过的——
从Solar的眼睛里飞出来的、一模一样的玩意儿!
感觉到身下的“无色”突然停止挣扎,她颤着手指翻开他的眼皮——已经失去意识了。
她的呼吸停顿了一下,再度看向靠在墙边的十束。
——十束的肩膀颤了颤,伸手在地上摸索着、抓起面前的枪。
这个动作使得他的伤口涌出更多的新血。
她强撑着想要站起,“十束……!?”
十束没有回答,而是熟练地解除保险、缓缓举起枪口对准了她。
几乎就在他抬起脸的一瞬间,她就看清了——
那绝不是十束的眼神。
十束举枪的手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双眼短暂地恢复了清明,声音嘶哑地说道:“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