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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141)+外传+番外

秀秀闻言从怀里取出一条手帕。

农夫奇道:“上次市集我买给你的绣帕呢?怎都不见你用?”

秀秀笑道:“好漂亮的帕子,舍不得用,以后再用。”

农夫只道她掏帕子是要擦汗,不料她垫高脚尖,为他擦拭脸上的水珠。

远处传来草丛里娃儿们的嘘声。“哦哦哦哦,秀秀爱宣哥,秀秀想嫁给宣哥~~”

秀秀脸一红,忙收回帕子,回身嗔道:“屁娃儿,再胡说八道姑娘撕了你们的嘴。”

“嘿嘿,撕不到,捉不到,嘿嘿~”娃儿们站在远处向秀秀吐舌掀眉扮鬼脸,秀秀跺跺脚,就要追过去,却被农夫拉住。“别理他们。”

说完咳了声,高声道:“一平、喜子、海弟,你们看来是背好书了。过来背给我听,背个不好,罚抄十遍三字经。”

远处一阵哄笑,娃儿们顿作鸟兽散了。

农夫和秀秀相视一笑,秀秀咬着下唇道:“宣哥,还是你有办法。”

“就当是海棠糕的谢礼喽。”

秀秀一听,拿拳捶他。“我这海棠糕哪有这么便宜,不行不行。”

“好好,那就再加一点,下次他们再闹你,我再帮你赶。”

一顿嘻笑,两人坐在树阴下吃着海棠糕。秀秀拢了拢鬓边散乱的发,细细看着农夫,过了会儿,笑道:“宣哥,你看起来真不像已经三十岁的人,难怪大家都不肯叫你宣叔。”

“有不像么?”农夫摸摸脸,沾沾自喜。

嗯了声,秀秀拍下他的手。“不像三十,像二十九。”

“唉。”农夫闭嘴吃糕。

秀秀又看了他一眼。“宣哥……东庄的庆云也要娶亲了,新娘子跟他一样大,才十四岁。”

农夫嚼着海棠糕,不说话。

“如果你娶亲娶得早,再过几年就可以当爷爷了。”

海棠糕呛入气管,农夫咳个不停。秀秀忙帮他拍背,嗔道:“我说有什么错?”

“没错没错……”农夫边说边咳,让秀秀拍了会儿才缓过气来,看着脚边溪水……爷爷啊,真是无法想象自己儿孙满堂围绕膝下的场面。

“宣哥……”秀秀迟疑道:“你不想娶个娘子么?”

“我一个外乡人,家里一穷二白,哪有人肯嫁我……”

“我肯的!”秀秀说完,涨红了脸,抓住农夫的手。“我一直都肯的,我……”她终究还有女孩子的矜持,顿了顿才道:“只要你肯上门提亲,我……我不用聘金的。娘也喜欢你,不会反对……”

“秀秀……”农夫看着她握着自己的手,呐呐难言。“象我这么大把年纪……”

“我的年岁也不轻,快二十了……只有你还老把我当成孩子看。宣哥,你喜欢我么?”

快二十了?农夫一惊,细细看着秀秀。时间有过得这么快么?初见时,她才是垂髫齐眉,尚未及笄的孩子啊。“我……”

秀秀咬着唇,低下头。“我明白了。”

“不是的,你不明白……”农夫握住她的肩,欲解释自己的迟疑,却无从说起。自己与她年岁相差这么大,不是好对象的……

一滴水珠落在两人交握的手,农夫惊讶地看到少女红了眼眶。

“宣哥,我是真的喜欢你的。但哥哥一直逼我嫁到东庄去好给他换媳妇。我不要你的聘金,不要你的媒礼……如果你也有喜欢我,我晚上等你上门提亲;你若不喜欢我……我只有嫁到东庄去了。宣哥,不管你选择了什么,我,我都是喜欢你的,我一直一直只喜欢你……”

少女低着头,泪越落越多,突然抽回手,转身跑开。

农夫呆呆地坐在树下,嘴里的海棠糕渐渐变得苦涩无比。

喜欢我么?唉,我们年龄差这么多,你正当妙龄,我却心若朽木。我……真的能给你带来幸福么?

靠在树杆上,听着夏日午后沉闷的蝉鸣声,与哗哗的溪流合奏清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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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流不远处,一位戴着斗笠,已看一段时间的路人拉住路过的老大爷。“老大爷请了,我姓……柳,想向你打听件事儿。”

老大爷咳了好几声,终于吐出口浓痰,抬起有些晕花的眼。“什么事啊年青人?”

姓柳的男子看了眼地上的浓痰,脸颊抽搐了下,牵着老大爷往前慢慢走。“老大爷,那边树下那个姓宣的人你认识么?他是这庄里的人么?我瞧他眼熟,似乎是我一个故友,但很久不见,又不确定是不是他。”

“树下?”老大爷眯眯眼,看过去,浑浊的眼神让柳姓男子完全不相信他会看到什么。过了会儿,他瘪着干瘪的嘴笑了起来。“你说姓宣,这村里只有一个姓宣的。那有可能是你认识的人。他不是本庄的,是四年前来的外地人。”

“哦?老大爷,你知道得多,能不能多说点?”

老大爷又咳了几声,摸索着掏出旱烟杆,吧哒吧哒吸了几口。“年青人,你这就问对了,谁不知道我们古柳庄的人心地是一等一的好,坏事什么在这里是见不到的……”

柳姓青年干笑附合。“看得出来,看得出来……”

“这位阿宣不就是例子了,他是四年前被秀秀捡回家的,可怜哦,居然饿晕在路旁。秀秀就是好心,不顾她哥的反对,硬是要救回人家。后来阿宣醒过来,说自己父母双丧,无家可归。秀秀娘见他可怜,就让他在家里住下帮些农活儿。还好他看起来瘦瘦的,还算有力气,秀秀她哥也就没说什么了。”

老人家说得断断续续,好半天才说完,抽了口烟后,又道:“再说这阿宣啊,人品也是挺不错的,住在秀秀家,也没见他对人家做了什么,长得也算一表人材,可惜年纪大了点,家里又没钱,所以到现在都还找不到媳妇还没成亲。他现在不住在秀秀家了。农闲时会教教村里小嵬子们读读书,大伙儿合力给他在草堂旁盖了间屋子……喏,你看,就在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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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溪边忙活一个下午,终于钓着一尾鱼,虽然实在很小,巴掌都不到,但对三月不知肉味,嘴巴都要淡出鸟来的人而言,还是很值得庆贺的。

农夫兴冲冲地提着鱼回屋子,随手一推,大门也没上锁,反正四壁空空,完全没有防人的必要。进门是张八仙桌,桌上放了个大茶壶。他先倒了一碗凉水,咕嘟咕嘟喝了个底朝天,这才抹抹嘴,找个木盆盛水放鱼。

屋子十分简陋,没有隔间,杂着草根泥石的墙,连粉灰都没抹。一角是个灶台,旁边放着水缸与米缸,还有一堆散乱的干草木柴。另一角是张床,上面随意摊着一张被,被单洗得发白。靠床的墙上挂着蓑衣,床脚处的地上放着个木箱,似乎是装衣服的,再往后点的角落,堆着锄头扁担耕犁之类的下田工具。

将斗笠挂到蓑衣旁,找出许久没用的菜板用水洗洗,放在灶台上,开始剖鱼鳞。这时,门口有人敲了敲。

“有人在么?区区是个可怜的过路人,不知能不能讨杯水喝?”

剖鱼的手一顿,指指桌面。“不嫌弃的话,请用。”

“区区哪敢嫌弃。”门口的青年摘下斗笠,走了进来,琥珀色的眸子笑成弯月。“不知主人愿不愿意留可怜的客人吃顿饭?”

“可以,不过饭钱留下。”眼皮子一抬,停下手。“还有,晚餐你来料理。”

青年干笑了好一会儿,“为了您老的安全,这顿饭区区不吃就是了。”

唔了声,将处理好的鱼用姜盐腌了,径自淘米洗米,倒进锅里添上水,然后坐到灶台后,往灶台里添火,先用火拔子点燃干草,等火势大了,再塞入干柴。

动作熟练麻利,让青年看傻了眼。“看来……您过得不错。”

“还凑合,就是经常吃不饱,连吃肉的机会都没有。”

青年闻弦歌而知雅意,“区区这就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