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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德奉天八卦总集(出书版)(3)

「先生先生,小狗子被秀秀家的狗追着,好惨……」

「先生先生,二丫头尿裤子了,好脏……」

「先生先生,毛毛摔跤摔到牛屎上了,好臭……」

「先生先生……」

山里民风淳朴,学生们从牙牙学语的幼童到调皮摸鱼的少年都有,此时又逢农忙,那些家里田多要忙的村妇,有时把能下田的大儿子带走,刚学会走路还在流鼻涕的小儿子留下,塞上几颗鸡蛋,加上一句先生拜托你了。

山里民风淳朴,不能强求礼仪……

山里民风淳朴,尊师重道表现在村民们热情送来的土产上……

山里民风淳朴……灰衣青年不知第几次帮小孩子换着裤子,拿着扫帚处理地上秽迹,带学生手把手洗尽手上泥污,为他们脸上伤口上药……

「柳园庄找的应该是乳娘,而不是西席!」开始找针线为孩子补撕破的衣服时,灰衣青年大彻大悟。

「何不挂冠求去?」坐在树上吹着竹箫的青年抛下一句。

「我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得容身之地养家糊口,已然知足。」

「哦?决定与过往一切划清界限?那接下来是不是要娶房媳妇,养几个孩子?」魔箫斗笠下的唇弯出薄薄的弧度。「我瞧村里的碧云对你挺有兴趣的,不嫌你来历不明容貌平凡,不如我去为你下聘娶了人家?」

灰衣青年手一顿,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十二年前,青城之巅,那位带着疏离和温柔笑容的锦衣少年。接到自己的死讯,他该明白自己当日在皇宫中许的只是哄人之诺罢了,不知他可曾为此而愤怒?

怒自己的失约,又或是自己的欺瞒?

垂下睫,灰衣青年淡淡道:「我是个命若残烛,随时会死去的人,岂可误了人家姑娘终身。」

「你若愿意,你还可求我救你两次。」

灰衣青年摇了下头:「不了。」

「只要人还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性。」魔箫一笑,不再往下说,他原就不是多事之人。翻身下树,往山里行去,边走边高声吟诵:「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的确。

一场大雨过后,发生土石流。左右住家都无事,只有两人住的房子被冲垮了。

看着再次消失在泥泞里的小屋,灰衣青年只想到四句话:不是不报,时刻未到。时刻一到,万事皆报!

睨眼看向一旁青衫青年,青年用竹箫压了压斗笠,咳了一声。

「听说惊鸿照影在雁荡开了间小店,我们去打秋风吧……」

辞别了柳园庄村民们殷勤的挽留,梵与昊再度踏上奔波颠沛的流浪之路。

此时,正是大德奉天十年秋。

半路在茶馆打尖时,魔箫遇上了一位芳姓为柳,芳名依依,白衣胜雪,凌波微步,翩然若仙的绝代佳人。

冤家路窄是嘲笑他人的报应。连话都不及交代一句,魔箫转身就跑,任柳大小姐在后面紧追不放。

无辜被抛弃的灰衣青年在原地等了两天,确定虚夜梵此时已经跑出中原范围暂时回不来后,只得耸耸肩,一个人往雁荡山而去。

雁荡山下留仙镇,一场大雨初停,山路泥泞。

灰衣青年撑伞走着,突然脚下一动,泥土中传来闷哼声。

挖开泥土,见到了痛得脸色发白的少年。少年睁开眼,琉璃般透明的眸子带着迷惘的绝望与期冀……

这个时候,轩辕与祈世子正在雁荡的锦绣山庄里商议交换身分,亲自寻找方遭灭门之恨的少年;昆仑的无名教总舵,夜语煌放出飞鸽,让卫长暗中护卫已经到了雁荡的药师;塞外,柳残梦接收到情报,班布达单于的大世子已经到达雁荡。

他们听到命运的声音,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

沉睡了三年的命运之轮,发出古老的嘎叽声。

风起雁荡,一切的孽和缘,都在少年和灰衣青年对上眼的那一刻,于焉展开。

——END——

天下第一外传番外二:《仲秋物语》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一年一度的中秋,在秋老虎还没远去时,慢慢地,以月饼甜香暗飘,宣示自己的到来。

京师之秋,白昼的热气犹存,地面湖面暑气凝而未散,迫得人额角微汗。湖面上虽有凉风吹拂,也因湖边聚了太多的人而显得闷热无力。今年皇上下旨,说要与民同乐,摆驾未央湖赏月。消息一放出,未央湖马上被小贩们抢摊完毕。除了重兵守卫知道不能靠近的禁地外,一眼望过去车水龙马,全是小贩们在摆着摊——反正皇上都说是与民同乐了。

倒是那些平日里嚣张惯了的达官贵人们,见属于自己的好山好水被一群小民抢走,气得牙痒痒的。又不敢真个在天子脚旁闹事,只得委屈自己消受。

午时开始,未央湖畔便已开始清场,到了申时末,龙驾终于摆至。

在御林军的环围下,围观的百姓们什么都还没看到,龙船便已在重重护卫舟中驶向了湖心。龙船高达三层,船身灯火通明,有如七宝明塔自天河驶来。各色宝石镶在花灯上,与烛火辉映,折射着炫人眼目的光芒。时有轻歌管弦自船上远远传出,众人想象着船上的宫女歌伎起舞,口水滴答流。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无论如何奢华的想象,加在这龙船上也不为过。

……

与众人所想象一般,船上的确是歌舞升平,皇上和王公大臣们正在第三层摆赏月宴。第三层的厅房虽是龙船上最小的房间,也堪比大富人家的厅堂。此厅分为前后两进,最前方是歌伎舞女们奏乐跳拂之处,中间是王公大臣们赏乐的案几,最后才是龙椅。龙椅周围,只坐了四人,居中的天子一身明黄龙袍,一左一右坐着的,是常年伴在君侧的宝亲王与祈世子,龙椅稍后处,则坐了位手持团扇,端庄温婉的贵妃。

只是被众星拱月围着看歌舞的皇帝陛下,脸色却不怎么升平。左右两位爱卿目光全投注在他身上,连换个姿势咳上一声,都会惹来两位额外的关注。

这根本不是在欣赏歌舞,而是在当囚犯!皇帝陛下悲愤地想着,觉得有必要为自己争取权利。打量下左右,柿子先选软的捏。

「祈爱卿,朕可是长得如花似玉,比歌舞更吸引你么?」

皇上开难了~前方坐着的王公大臣都提起精神正襟危坐,一脸庄容沉醉地欣赏着歌舞,耳朵高高竖起——难道不是祈王爷是皇上的男宠,而是反过来不成?大消息大消息~

「皇上~」祈世子凑近,小声道:「微臣的身家性命就寄托在皇上如花似玉的脸不要突然换成别人。你说,现在天下还有哪个美人能比您更吸引微臣!」

竖起耳朵的大臣们只听到最后一句——哦哦,原来当真果然理应便是如此啊,瞧祈王爷马屁拍得这么顺溜,大赞皇上,难怪能深得君宠。

「朕是天子,岂是无信之人……」

「皇上您如果那年七夕没有和昊帝座往巫山昆仑一游半年,臣一向是深信不疑皇上一言九鼎不会抛下江山大业不顾!」

「朕自接掌宝器,终日兢兢业业,难得有机会与情人见上一面。祈爱卿当知劳燕分飞的痛苦,便不能体谅朕一二为朕分忧……」

君臣二人哪知下方王公大臣在想什么,避着宝亲王小声嘀咕。

「劳燕分飞?」祈世子脸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了下,一脸无法苟同。「恕微臣难以体谅!微臣只觉若真能劳燕分飞,实是普天同庆之大大善事!但愿天下有情人长成怨偶……」

轩辕见祈世子大有滔滔怨气长无绝期之色,眼光瞄了瞄,噗哧笑起:「听说月圆人圆,柳公子昨天半夜又去拜访祈王府了?」

这厢话还没落,那边宝亲王与祈世子一人一个,手上玉杯尽碎。祈世子更是恼羞成怒,压低嗓门道:「谁说的!让我去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