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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德奉天八卦总集(出书版)(24)

「皇上。」殿外传来急促的叫唤声,药师跪伏在殿外:「煌是真的快不行了,请皇上念在血脉同承的亲情上,赐微臣千叶回天果。」

暗羽指上的琴声未歇,顺势一转,又是一曲《棠檀》。

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哀矣,兄弟求矣。

皇上立起身,面上微现痛苦之色:「朕能给的,除了这皇位,都已给他了。但除了这皇位,他不会要朕任何东西的。这回天果,他也是不会吃的。」

「德妃此时已半昏迷,未必知道自己吃下什么。药若服下,药效达成,他便吐出来也无济于事。望皇上恩赐。」

「千叶回天果是皇室流传下来仅供皇上生命垂危时续命之物,岂可随意赐与冷宫废妃。」轩辕在旁反对。

太傅点头道:「确是如此,礼不可废,位不可越,煌又是废妃,尤不可许。」

「可是,那是煌叔啊,他本来就……」被太傅冷眼止住,心知那是禁忌,说不得。

柳残梦还在观察,没说话;凤五突然开口,全不着边际地轻声说了句:「皇上,我有点冷了。」

他边说边紧了紧身上披的貂裘,在场皆是闻弦歌而知雅意之人,凤五肩上那貂裘,分明是煌送与他的旧物。

目前形势已明确,药师、乐师、淑妃是站在煌这边的,而皇后、贵妃、太傅却是反对的。在场众人,总管素不偏袒后宫任何一宫妃,不会表示意见立场,只剩贤妃未表态了。

皇上将目光试探地投向柳残梦,如果柳残梦也偏向煌,二宫对峙,尚难说高下,但若他偏向轩辕那方,后宫自正宫而下,三妃皆持反对意见,这利害关系,便也不言而喻了。

柳残梦目光转了转,笑道:「你们都瞧着我做甚?可是我今日打扮得美?」

「就你那张脸,再怎么打扮都是东施效颦!」第一个反弹的就是贵妃。

「少小出野里,自不如贵妃深谙时世风雅。」贤妃楚楚可怜地瞥了皇后一眼,六宫之首不得不出面干预。

「祈,皇上面前,不可对贤妃无礼。」

那皇上背后就可以么?众人或明或暗地翻了个白眼,轩辕全当没看到。「皇上,千叶回天果是千年一果,素为秘珍。皇上轻易将它赐与后宫失宠之人,恐招天下人耻笑。」

「将秘珍赐于后宫失宠之人,足见皇上心胸博大皇恩浩荡,天下人传颂犹不及,何来耻笑之说。」药师再次磕头祈求:「臣请皇上恩赐。」

「只怕这恩赐在对方眼里什么都不是。皇上莫忘了,上次您赐了德妃雪莲心,被他直接扔进御沟的事。如此忘恩负义之人,给了他再多恩赐他也不会感谢。」

「佛渡众生,岂是因为众生感谢?佛渡九十鬼母,正因她不受教才施渡。」眼见独孤一时语塞,凤五插嘴。

「皇上身为上位者,并非佛祖。天子受命于天,继承帝柞,帝王之道,可不是割肉喂鹰,施惠小利。」凤五开口,太傅便也插嘴。

「无小利何来大利?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哪人不是蒙受皇上恩泽,指仰天恩。太傅可莫教差了太子。」太傅话未落乐师便顶上,两人互瞪着各不相让。

贵妃瞧瞧这边又瞧瞧那边,犹豫着该不该开口,总管已皱眉道:「皇上面前这般喧闹,成何体统。」

「本宫身掌后宫三千,若皇上为奸人数唆做出错事,本宫有责任进谏皇上。」轩辕回答得理直气壮。

「谁不知你只是为个人私心罢了。当年德妃蒙受天恩时,你还在自家里抽鼻涕!」

眼见新一轮论战又要展开,柳残梦慢腾腾道:「争什么争,一切不都要看皇上的意思么。」

众人一致将目光落回皇上身上,却见皇上斜倚着龙椅,眼神迷离,不知在想什么,半天都没开口。沉思的姿势美不可言,却也令人恨不可言。

「皇上。」轩辕小心地叫了声,心下大不是滋味,知道他又在想煌了。

对新人来说,到底是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可恨呢?还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可恨?

只是晚了一步罢了。

夜语昊扫了在场诸人一眼,轻叹口气:「朕再想想。」

「皇上,煌撑不久了,再拖下去,有千叶回天果也救不回的!」

「那便死了罢。」夜语昊站起身,一身锦贵掩不住清华气质:「独孤,煌能拖到几时,朕心里有数,这些小聪明你还是收起来吧。」

方才还在牙尖嘴利与轩辕呛声的独孤马上安静不语。

「暗羽,下次不要再弹遁世操了,伊祁,随朕回宫,朕要考考你近来学得如何。」说完不理那两张苦瓜脸,向四妃瞧了瞧:「贤妃今日静默不语,深为六宫楷模。皇后,你可得学着点。」

「本宫身为后宫之首,有话当说,岂可因惧怕失宠而不说。」轩辕哼哼地顶了回去。

「那也得分清何者为公何者为私。」昊说完也不再理他,牵着苦瓜脸的伊祁走了。

等众人都走得差不多,只剩他们二人,祈贵妃才向轩辕后道:「你何必这么明着说惹他不痛快,你明知他对煌的事介意得很。」

「我便是瞧他不顺眼,什么事都不用干就将皇上的心牵得紧紧地,连入了冷宫也阴魂不散处处都是他的影子!」轩辕拍着扶手,转头道:「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冷宫转一圈?」

「还是别了,皇上都放话下来了。」

「谁管他!」轩辕说完拖着祈就走。

祈既怕跟去了惹怒皇上,又怕不跟去轩辕惹了什么大祸就更麻烦,一张脸也皱成苦瓜,嘀咕道:「一个失宠的情敌罢了,在意成这样,不知道的人还当你喜欢的是他……」

后面的话被轩辕回身一瞪,全部消失。

柳贤妃与凤淑妃—道离开,到了兰泽园,闲聊几句,各自在宫人们的陪伴下回宫走不多时,听到身后有人声,回过头来,见是总管。

宫人们见是总管,施了一礼,在柳贤妃的示意下退开几步,让总管和宫主说话。

「你今天话这么少,打什么主意?」

「皇上让你来打听的?」柳残梦笑眯眯地啧了声:「不是才夸过我行事端方甚为六宫楷模么?」

总管冷冷地瞧着他,突尔摇头:「不管你打什么主意,最好别去做。」

「有明察秋毫的皇上与你在,我敢打什么主意。」柳残梦的笑容里多了丝阴狠,转瞬而逝。

「提醒你罢了,你跟他不同,他做错什么,皇上都会原谅他。」

「而我则不然,对吧。」柳残梦苦笑:「求不得这种事,总是在不断发生,皇上对谁都没对他纵宠,可是他总看不到。」

「所以他也看不到你。」总管说完一拱手:「我要回承思殿了,告辞。」

总管带着人离开,柳贤妃却没走,立在原地瞧了他背影半晌,露出个玩味的笑容。

总管走得有点急,他知道自己刚才不该说那话的,到底忍不住说了。

违反了他一向旁观的立场,参与这团混乱,被皇上知道了,也不知会不会生气。不过,照皇上这后宫,要生气多半也轮不到自己头上吧。那一群德贵贤淑的宫主们就够皇上慢慢消腾了。哪个不是善权知谋之人——尤其以刚才见到的那宫为最。

那么,为何又要去提醒呢——似乎又回到老话题上了。总管眼神闪动了下,未得出结论,那边嘈杂无比的争论声让他眉头又绞深了一层。

「整天之乎者也挂在嘴边,张口太子闭口圣上,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天下文柄的风范?没得恶心死人!」

「总比你狐媚惑主要高上一层,小小乐师,仗着圣宠誉顾,不知自爱教唆太子,今天这事能是小事么?不计较是圣上念旧情,一计较你小命就死定了,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你信不!」

「说到底你就是怕连累到太子再连累到你身上是吧,明知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