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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下春波绿(20)

他心下早有主意,让父母伤怀并非他本意,但违背良心并令一无辜女子误了终身,更非他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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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紫灰色的烟清香袅袅飘扬,聚而不散,顺着炉边的朱柱蜿蜒而上,盘龙飞潜,龙诞细细。

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少年坐在龙桌后,含笑看着云照影。他虽只比黄衫少年大上一岁,但气度却与同龄人不可同日而言,沉凝稳重,王者之风在举手投足间,表露无遗。云照影虽是看着他长大的,但对着龙桌后的少年天子,也是不敢轻慢。

免去了云照影的行礼,皇帝笑道:“云爱卿回来便好,许久不见云爱卿,朕心中想念得紧。”

“云不敢,云只是一介散人……”

“好了,爱卿不用解释。祈,将朕拟好的圣旨给他看吧。”

黄衫少年取过一卷明黄卷轴,递与云。云打开,一目扫过,果然与黄衫少年说的一般,皇上将安平郡王的三女赐婚与自己。

他放下圣旨,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皇上,赐婚一事,容云谢绝。”

“耶?”皇帝眉毛挑了下,不知从哪里取出把玉扇扇风。“当着朕的面拒旨,云爱卿,你好大胆子!”

“圣旨还没公布出来,便算不得圣旨。”云照影心下也有不安——少年如今已是皇帝,君威难测。“皇上一直未正式下诏天下,不也是为云留条后路。”

“朕只是给你一个挑选美女的机会,可不是给你拒绝的机会啊。云卿品味独物,朕不敢代劳,这才等云卿回来落实人选再下旨啊。”皇帝玉扇轻摇,笑得好象狐狸,浪费了一张俊美的脸。

“云确实另有心上人,但不敢请皇上下旨,还请皇上收回盛意。”云照影直接拒绝皇上的‘好意’

“哦?是什么人居然令云卿不敢让朕下旨?除了朕的后宫……不,就算是朕的后宫,云卿若有意,朕也可以指给你。”

“不是……”云照影咬紧牙,心知此时不说清楚,日后早晚还会有相同的绰纷。他性子极烈,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回头。纵在九五之尊前,也不会有所顾忌。“不敢请皇上下旨,只因云喜欢的……是个同为男子的人。”

此话一出,皇帝的扇子突然摇不动了。不动声色地瞪了一旁黄衫少年,黄衫少年对云会说出此话倒不太意外,见状回皇帝一个‘我也是刚发现’的表情。

“在朕面前说这话……云兄,你果然一点也没变。”皇帝叹了口气,把云卿换回少时惯常叫唤的称呼。“这种有违人伦天德的事,你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云相信皇上是明君,即不会为伦理道理云云阻止自己的脚步,也不会强迫云遵循。”

“说得好听,此事传开,可是皇室一大丑闻。”

“云原本便不列皇族之名,皇上若还不放心,可从族谱上将云除名!”

“……看来,你都考虑好了。”皇帝好半天才道,手中玉扇又开始扇风,有一下没一下地打量着云。云也不退让,直直迎接皇帝目光。

“你喜欢的人,可是寒惊鸿?”

云照影脸色微红,不语默认。

“那你们上床了吗?谁上谁下?”

“皇上!”云照影忍不住提高声音,脸上更是红晕密布。皇帝不由失望一叹。

“看你这样子,定然是在下面了。”

云照影哪还说得出话来,只觉脸都快烧起来了。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说这类话题,他又是脸皮子薄的人,想阻止皇帝调笑,却见皇帝目中泛起淡淡的忧色。他说。

“云兄,朕告诉你两件事——要朕下旨给你赐婚的是无尘。而她的理由是——她即将下嫁寒惊鸿,不愿惊鸿照影的你,在他婚后形孤影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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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衣飞驰在前往翼南的官道上,皇帝的话不停地在耳畔回响。云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纠结灰暗,一如他此刻的心理。

分手前的一切历历在目,寒温情体贴的回护也还在耳畔。临走前那一笑,那声‘好’,都让他无法面对现实。

但是,君无戏言。荡雪小筑空荡荡的房间,让他的心一直往下坠。

寒醉酒时,呓语着的‘无’;萧平出现在垂虹山庄;寒问他,清冷,孤高,美丽,寂寞,这是皇室中人特有的气质吗……无数明显的,却被他刻意忽略的证据,此时都趁火打劫地涌上了心头,越想,心下便越冷;越冷,脑海便越清醒,一遍一遍地想着。

垂虹山庄的张灯结彩,冷却了云照影心中最后一丝温度。

他茫然地下了马,门外有认出他的人,忙将他迎了进来。寒庄主一见他便大笑。“云贤侄好久不见,是来参加鸿儿的婚礼么?月华郡主现在也在山庄,你们是旧识,要不要见上一面……”

寒惊鸿闻讯也出来。或许是奔波得太过劳累了,明明近在咫尺,云却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他的表情。

绷得紧紧的神经突然松开,云笑了起来。

冰雪乍融,无限风华。

从来没见他笑过的人瞧得都呆住了。

罢了罢了,此事原便有违伦常。你即无心随我逆天,我也不是纠缠不清的人。

原便知,世事难如意。男人之间的爱恋尤其如此。我与你素识多年,我岂不知你火热下的冰冷。与无尘在一起,你可以得到世间的一切,而与我在一起,你只会失去你在争取的一切。

纵然如此,我还是存着万一之念,无法舍弃下你。不抱希望的表白能得到回应,此段回忆……

情缘即由我起始,那便由我断了它。你即无心我便休,不过如此。

云继续笑着,笑得胸口阻闷成一片,喘不过气来。他从袖里取出寒在苗疆送他的玉石,递与寒。“寒兄喜讯来得太意外,小弟什么都来不及准备。只以此物为贺,祝贤伉俪百年好合……”

云照影从来不曾如此呼唤过寒。寒怔怔地伸手接过玉石,两人指尖相触,冰冷又灸热。他欲要握住,云已急急收回手。“今天是个好日子,阿大阿二,给我备酒!”

三杯烈酒急急落腹,不容寒惊鸿拒绝,将酒杯摔碎在地。

喝得太急的酒液顺着唇角滑落,他急急地伸手拭去,宛若拭去心上的泪痕。

留不得也,留得也应无益。

交缠的目光,无数往事一一浮现眼前,相识相知相恋,抵死的缠绵,疯狂的爱恋,不过是千古一梦,梦醒黄梁未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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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寻了个藉口,与寒惊鸿大吵一架后,云照影断情而去,不再与寒惊鸿会面。

江湖人盛传,寒惊鸿和云照影是为了一位美丽的佳人而决裂。佳人绝色如仙,温婉良善,是天下少年的梦中情人。友情深厚如惊鸿照影,还是过不了美人关。不少人亲见他们为这位女子而发生争执,割袍断袖。

江湖人都知道,自那之后,寒惊鸿就不曾上过荡雪小筑,而云照影亦不曾踏入垂虹山庄一步——直至……

第九回

闰六月,初八,夜

夜深更断,万籁俱静。苍月惨淡俯视着人间,似笑非笑。

绝崖边上,人影幢幢。山林遮去了众人的容貌,长剑映着月光,一片霜雪之色。

山风在呼啸着,幽咽鬼泣,金铁交击之声被凄厉的风掩灭了,残声在风中飘转。

这是发生是深山里,无人见到的博杀。

冰冷的风,终止在一道身影飘落绝崖。

七月初二,夜

荒野小径上,人影蹒跚独行。

长长的影子扭曲在暗绿的草丛间,时闻鸦啼,森寒之意凄凄入骨,来人却毫无所觉,只是茫然游移。他看来年方弱冠,气度非凡,一身苏绣锦衣,富丽已极,身上所戴的腰围佩饰,也甚为名贵。像这种富贵人家,本不应在这种时间,走在这种荒野之地。但他却一直到了山脚下的树林之前,方才脚步微缓,面现迷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