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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天罔极之混水摸鱼(出书版)(32)

「武林中若有人大声说四绝里有傻瓜,只怕马上会被所有人围殴的。卫弟这玩笑可真有意思。」

卫怀霖沉默了下,点头赞同:「或者是玩笑,是个大笑话。」

两人说话间,那边篝火边也有动静,一大一小围在慕容恋尘身边会儿后,居然抛下慕容恋尘一人在火边,双双离去。

祈世子眯眼想了想,又瞧瞧卫怀霖:「你在这看着,我跟过去。」

卫怀霖自从说了笑话后,便不再开口,坐在树枝上随风一荡一荡,容若泥塑木雕。听得祈世子去远了,这才将目光专注地投在慕容恋尘身上。

时间依稀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篝火的柴木烧完,火光渐渐黯淡下来。火边的身影慢慢融入黑暗,只余一两下闪烁的火光勾勒出身形线条,欲熄不熄,还在挣扎。偶尔闪动一两下红芒,诉说自己小小的执着。就像那个人,又傻又坚持,明明是个天之骄子,闻名江湖的名门公子,偏要跟他这仇人牵缠不清。

爱恨情仇,到底是世间最难理解的事物。他看遍天下人心,依然难以明白。

仿佛在为这句话下注解,火点扑腾着,终于连红芒也不剩的全熄了,一切隐入虚无,山影遮蔽,星光难及,慕容恋尘的身形彻底消失。

卫怀霖在树上微微抬眼四顾,无论那一大一小还是祈世子都不见影子,柳残梦带着小小昊在马车里,天大地大,竟只剩他与慕容恋尘两人遥遥相对。

眼观鼻鼻观心,卫怀霖决定不去想这件事。他的职责只是看好这些人,不让他们易容走人,其他的事不该在注意范围,哪怕是慕容恋尘走火入魔。

他会走火入魔全是自找的,卫怀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刚才河边的一幕还映在视网里,与自己记忆里那一幕对应,欲望与激情,何者为实?

火光熄灭,黑暗中欲望在向他招手:顺从吧,顺从自己的渴望不是罪,顺从自己心底的声响吧。

你想要得到的,明明不是这样的,你的欲望在彰诉着,你有多虚伪。

你想看到他,想触抚他,就像那个晚上一样……看着他在你面前一丝不挂,就跟刚才一样。

卫怀霖终于从树上跳下,有些犹豫地,慢慢地花了两炷香的时间,才走到慕容恋尘身边。

走得越近,便越能看清他蜷成一团的身形。他的呼吸平缓,身子却在颤抖,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肩,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背,仿若自己在他身畔时曾经轻抚过的事。

冷眼瞧了片刻,他蹲下身,隐约可见慕容恋尘脸上微微皱起的眉。伸出手,想触抚,又不愿惊醒这敏感之人。犹豫之间,手指已距离他极近,却不曾真正碰触上他的距离,顺着他的轮廓轻轻抚摸。

皮肤上微微的热量若有实体,毛毛茸茸刺激着他指端触感。那么近,却又咫尺天涯不得相遇。

有点苦涩地笑笑,手指很稳定,抚动间一直与那人皮肤保持相同距离。

那人若有所觉般,身子慢慢放松,不再轻轻拍着自己的背。只是两脚时不时互蹭了下,仿佛还在痛楚,却强忍着,自我慰抚。

他抚摸了他一次又一次,就像什么都还没崩坏前,他躺在自己膝盖上,任由自己轻轻抚摸着睡着的样子,细长的睫毛遮住秋水般明亮的眸子。

他说:你便是卫怀霖么?久仰了,在下慕容恋尘。

他说:你真的这么容易惊醒?

他说:在你死我活之前,我们还有半年的时光,何不珍惜,为何要掂着这扫兴的劳么子事?

他说:平时总是你护着我,偶尔也让我护你吧,来,换你躺我膝盖。

他说:我们是不是只剩这条路了?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

他说: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他说:恩仇真是世界上最难解的结,明明不是你我造成的,为什么却一定要你我来承担后果。

他说:真有那天,你会下手杀了我么?呵呵,你一定会的,就像我也一定不会松手。

他瞪着他:你太卑鄙了,你明明知道我在第九重关将破之际不可动欲,却迫我沉溺情欲,走火入魔……你是唯一知道的人!为什么要逼我恨你?

他说……他再没说什么了。

万法皆妄,入魔转脉无可避免。流波一般的眸子,难以分清流转的是眼波还是泪水。

卫怀霖低下头,看他眼角隐约的湿润,已在肌肤上划出一道蜿蜒的痕迹。

弯下身,慢慢地靠近,在闻到他的气息时,却停下来。

手指在他脸颊边缘轻轻划过,依然是若近若离的距离。抚过他的眉毛,抚过月光在他脸颊映出的阴影,抚过他的鼻梁,抚过他的下巴,抚过他苍白的嘴唇时,停了下来。

在形状优美的唇上反复地模拟轻抚,病弱的苍白,有些干燥起皮。卫怀霖的呼吸渐渐急促。

再次低下头。

在很近很近的距离,因为屏住气息,地上的人没有感觉,依然睡得安稳。卫怀霖的唇抵在自己的食指上,与慕容恋尘的唇保持着一指的距离。

熟悉的气息渲染着不熟悉的药味。

他闭上眼,深深地吸着气,不再呼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肺部再也容纳不下,几乎要爆炸一般,他才直起身,缓缓地吐气。

这般脆弱地躺着,自己只要稍微用点力,就可以让世间从此再没有慕容恋尘这个人半点身影。他们就那么相信他不下手么?

就像慕容恋尘也相信自己不会下手一样。卫怀霖唇边的笑转为讽诮。

为何这么天真?你对人好,别人就不会害你了么?笨蛋。

地上的少年晃了下脑袋,似乎在抗议:我只对你好,我只相信你不会害我。

卫怀霖定定地看了会儿,叹气。为什么你是慕容霁云唯一的亲缘后代,为什么你要在错误的时间出生。你若不是慕容霁云唯一的亲缘后代,这仇恨多半也找不到你头上,你我真的只是江湖萍水相逢之客。

或者你该快点留个种,然后将仇恨传给下一代,可好?反正你现在已经破了童身之戒,再也没差了。

安静地又瞧了会儿。看吧。这人真是不长教训,明明被自己气得走火入魔,可是这种时候,身体还会因为感觉到自己的存在而安稳下来。

手指拈起他漆黑的发,凑到唇边缓慢地厮磨着,心中有火在燃,却不知那一夜春宵,到底将谁陷了进去。

是他?还是他?

之五 操吴戈兮被犀甲

「真是,他们居然另找地方睡了一晚,什么事都没干。」天色微明,祈世子打着哈欠回马车,一脸郁闷。

「他们都变得一大一小了,你还指望他们能干什么事。」柳公子当着小小昊的面面不改色说着儿童不宜的事,欺负小小昊听不懂。

小小昊正睡得迷迷糊糊似醒非醒,闻言应道:「是啊,就像我跟柳叔叔。」

柳公子顿时苦笑,祈世子脸色大变,恨声道:「姓柳的,你没对我家小小昊做什么吧!?」

「别乱想,这个误会被他双亲听到了可不得了,你总不想看三家再起烽火吧。」柳公子举双手投降,见祈世子还想借题发挥,便靠近他耳畔笑道:「到时你也会落个保护不力的罪名。」

祈世子心中盘算半天,深觉有理,也就罢了。正要歇息,听柳公子又笑道:「况且,我对小娃儿可没什么性趣。不过,若是你又变小了,我说不定还会有性趣。」

半明半暗的混沌之中,七彩光闪。小小昊打了个喷嚏,睁开眼,看到上方浅蓝的天空,星星们正要退隐下去。

他看了半天,揉揉困顿未醒的大眼睛:「怎么没有车盖了?」

暗流的效率一向是很好的,不到一刻钟,又一辆外表朴素内里装饰得舒舒服服的马车不知从哪个旮旯赶了过来。祈世子将小小昊抱上马车让他继续睡觉,自己骑在马上和下属们交流情报。为了搞定那两人,所有能用的力量都该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