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了手了啊,所以,一起偕老啊。”微摇着身子,慢慢往前走,轻扯扯他。
这话其实没什么因果逻辑,不过穆炎显然不会计较这些。
他只是倏然笑了。
笑得没有声音,眼眉间消去了硬朗煞气,柔了弯了。左边脸颊上,还露出半个浅浅的酒窝。
我以前没有见过穆炎这般的表情,所以一时有些呆了。如果早知道口舌上头抹些蜜,会有如此意料之外的收获,我一定……
好在现在知道也不迟。
为色所迷的结果,就是回神时候已经莫名其妙在一家店里了。身旁,穆炎掏过银两,收好东西,我待细看那小玩意,店家递过来的青布包已经被他揣到怀里了。
“是什么?”巴在他身上往兜里张望。从小到大,我最经不住的便是好奇之心。
店家却在一边偷笑,上了年头的生意人,面上看不出什么,眼神中善意温和的笑意则没怎么遮掩。至于后头那个小伙计,“噗”一声没有憋住。 穆炎通红了脸,大概想甩开我,又犹豫不舍,扣着我的手,腕上僵硬,手心潮汗,皮肤发烫。
我这才想起此间不是彼间,此番……
的确过份了些。
“客人可还要看些什么。”店家适时解围,朝穆炎道,对着一旁的簪指了指,“咱这店门面小了些,可里头也还是有些货色的。”
的确,金银玉石,花鸟鱼虫,玲珑小巧,有两个年轻女子正挑得开心,窃窃低声说着些什么。
可……
大概是首饰制工耗眼的缘故,店家上了年纪,认错了阴阳。
但…… “时候不早了。”穆炎一边婉谢,一边已经拉了我出了门,“累了?”
“阿?”我茫然抬头,想和他说些事,最终却只是应了一声,“嗯。”
“回走罢。”穆炎看看西斜的太阳,又看看我,“今日一天,你也忙得太多了。”
“早上看了些公文,下午清算本地官仓。”前面那边,湖边,好像有座庙,“其实也没多少,还好,都习惯了。”
“没多少……那些帐目何必亲自过手。”
“杀鸡儆猴。”我眯起眼,看不清那是佛庙是道观……也罢,反正清静,“大战在即,边城守备自当整肃,新地旧吏首当其冲……说这些做什么,去前头坐一会吧。”
“好。”穆炎微叹了口气,没有再劝什么。
晚上穆炎难得没有闹我,所以我洗漱完便歇了。他散了外袍,拿过那个青布包的小东西来。
“梳子。”穆炎散了我的发,打开外头的布,里面一把长形的绿檀木梳,“北地风俗……你不知道吗?”
“风俗?”由着他顺发,我大大好奇。
“你……”穆炎愣愣看我半晌。
“什么风俗?”
“你来此地,两年有余了……”
“以前不是没空么,何况,本来就不打算与人如何。”我好奇得要命,忍不住催他,“说啊,什么风俗?”
“……”穆炎抿紧唇,良久没有答话。我正掂量拿什么磨他,却听得“喀哒”一声脆响,他手里的梳子断成两半了。
“穆炎?”
“生同衾死同穴,断齿相合,以此为凭。”穆炎递过一半,“收着。”
“哦。”被他少有的强硬所吓,我乖乖收了那如水微凉的木梳,也乖乖由着他骤然抱紧。却在其间,隐隐约约想起什么。 很乏了。可他的吻一下来,我就很没原则地动摇了。
要就要罢。 累归累,起码,自己甘心的。 所以,心中一闪而过的什么,也就被我忘记了。
习惯了欢好的身体,也习惯了接受非天然的进入。灼热的肿胀充顶,伴着燃烧般的抚摸和亲吻,就算乏到懒得动手指,也会被带着疯狂起来的。
穆炎喘平一口气,伏下身。我在快活的余韵里飘忽飘忽,侧着脑袋,看着他的发丝垂落,看着他照例又泛起薄薄水汽的眼,和润泽的唇,心下恶劣地动着念头。
动着动着,就睡过去了。
一百二十三
日子真快。
他买了,我那天却是两手空空从街上回来,两个这些日子都似陀螺一般忙得打转,转眼竟然这么拖过了大暑。
穆炎不会怨,他要么缠我,要么把我当抱枕,夜夜睡得很好。
可是……
绕阿绕,绕阿绕阿绕。
穆炎盘腿做在对面,矮矮的棋桌上支了下巴专注看着,神色间却一片茫然。
“这什么?”
“酢浆草结。”中间一叶穿过剑柄顶端,“然后长盘,同心,流苏。”
完蛋,被他一搅,我半吊子的功夫就给绕错了……
穆炎根本没明白,倒也不再说话,趴到桌上,静看不语。
——他这姿势,柔韧性真好。
小心翼翼的忙碌中,瞥到他的坐姿,脑海里忽然跳出这么个念头,接着便忍不住想起他夜里时候的模样来。
不是早知道了么…… 累了么?”
“没有。”
“脸色有些……明日再忙吧。”
“明日大军一到,你便回营了。”
我想什么都挂脸上了么?
所以今晚,呆会,要把他剥削干净。
“范将军请了先生入营。”
“是啊。”死士已无,刺客总还是有的。
“我夜里过来。”
“……”这也可以?
“不好么?秋了……”穆炎起身,移到我身后重新坐了,贴着抱过来,“喏,炉子?”
“秋冬,其实也还好。好像功力长进的缘故。”但是,那个,最主要的不是这些……“你溜过来……不会被抓住罢?”
“噢。”身后的人带了些笑意答了,而后轻描淡写道,“不会,没事。”
“你笑什么?”总是轻描淡写,总是不会没事,而且,而且居然还笑!难道还有谁不知道你笑什么……不由恼火,“我说的是内力,不是武艺!”
“嗯。”肩上多了个沉沉的脑袋,右边脸颊落了微湿温烫的一下,声音轻快,“知道。”
“我当然打不过你!”
“……驻城大营都在一处。若无夜务,禁宵之后便无事。”
“哦——”
“校将独住,我并无随扈,不会有人知晓。”
“哦——”
后面一时没了声响。
“对了。”最后一步的流苏。这个倒十分熟悉,说来,好似曾经复习过的缘故,“那个灯笼呢?就是过年时候的那个。” 腰上的手臂一紧,贴在身后的人僵了僵,“烧了。”
“烧了?!”不至于吧?“你烧的?”
他不再答话,无言默认,还给松开了手。
忽然就觉得,入了秋,夜里,还是凉的。
其实,也不是不能懂。无望无奈之下,脆弱美好得不真实的东西,的确让人想毁掉。
那……烧了就烧了吧。这世间的灯笼,用旧了,早晚也就是塞火塘里的结局。人好好的就可以了。
“穆炎。”多少有些不快,捋捋完工的剑穗,心事了结之下,恶劣的念头浮了上来,“当年的事,我还没恼完呢。”
“……时临。”
啊哈,学会讨饶了?
一时间暗笑不已。
只是,这事,讨饶也没用。
转身,一本正经,细细打量他。
“我……”穆炎左右看看,倾身够了桌上我拿来压线的镇纸,塞过来。
正想着从哪入手,身子也有些热热的不耐起来,他如此,我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的迷糊,好一会才回神过来。手里握着如水沉沉凉凉的长条紫檀木,心里却是灼烧般狠狠地抽起来,夹了麻麻的痛。
“过来。”我别开眼,暗自扣紧手。
穆炎挪近了些。
随手扔了镇纸,揪过他的领子,整个掀翻。
“你……”
“啪!啪!”他还是精瘦,全身没一处软的,屁股上也硬,才两下,手就痛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