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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石(95)+番外

我知道他饿了,稍耽搁唇齿间的片刻,总还不算太过分。人被箍住,口里渡过黄瓜清清淡淡的水香,心里一点点安实下来,有他相依为命,有他携手并肩,有他共享同当......

“报!”

“何事?”穆炎顿了下,撤开吻,却不松手,仗着那报的在院门叩信,看不到这里,多留了片刻。

“主君急书先生!”

一百二十

“穆炎。”急急回了厅里,一扫间读完那短短百字急信,我唤。“在。”穆炎从外头探进头来。“不必避嫌。”“是。”

“坐吧。”也不必候命,“吃饭了。”收了信搁到一边,开始迟了太久的晚膳,“鄂暗中不知怎么得了些机密,主君不日即将亲征南鄂,鄂则已与尉互盟。”

保密工作向来不归我管。

“请先生回都主持大局?”穆炎问的时候有些含糊不清。“嗯。”他神色严肃,但是右边帮子鼓鼓的,所以我只得忍笑撇开眼,舀了勺汤,“不过,朝中事务我之前并无多少牵涉,之后也不会,何况此番尚有少君,以及三族忠重之臣。而这边,东疆新起,民心初归,所以,我将留待此地,打理整治。”

“但新地危险,战事一起,还是回——”

我知道。我怕绑架劫持,但我更怕另一种万一,“我不会到处乱跑。”

主君拨调了叶耿及胥字旗下精铁一半,十万随征,至南疆汇合叶家旧部,共计二十五万有余。胥老将军则留旧都,继续训新,麾下其余十四五万中调拨八万来此助防,所以穆炎不日就会归伍戍边,这便是我要留的原因。

邵,新得的地,比起乾与鄂交界处八大边关后的大片丰饶之地——乾立国老本的三分之一,当然不那么重要了。此番战事,尉鄂结盟,乾时机未到而发,少不了艰险。一旦困顿,若要丢卒保车,邵是首选。或许多疑,或许因小失大,但,我决不会让穆炎再离开我的视线。

有些事,我没看到,没听到,平日里也没有半分在意,却并不是......

“时临。”

“嗯?”白片肉一碟,衬着半圈黄瓜雕花,样子有些古怪,不过味道很好。

“边关不比——”

“有习云他们。”

“但——”

“你在这里。”穆炎眨了下眼,噎了一噎,面上明明已经烧开,却挣扎道,“那我——”

“那我整治邵地,一样留在此地。”

他想说什么不好猜么。可,为什么穆炎可以把自己吃的苦头,受的委屈当做理所当然?!

“时临!”

“何——事?”咬牙,切齿。为什么他迁就我,却不知道纵容自己?!

“......你?”

“我?”我怎么了?

“没、没什么......”

*** *** ***

回主君的信写得不长,但是分寸拿捏用了不少心思。穆炎的事,不能全瞒他,瞒也是瞒不过的,当然也不能全然坦诚。该说的不该说的,可以说的不可以说的,——梳理顺利,加上几件要事的适当提及,信短短不足百字,却耗了我十几张纸,将近两个时辰。

着人送了回信,微微松了口气。而后去看了成冉。一大一小都没有醒。不过大夫说大的性命暂时无忧。

夜色微凉,走在回院的路上,热腻了一天,又惊乱了一下午,此时不禁有些疲乏。

回了房里,直接将自己扔浴汤里泡了。

穆炎跟着滑进水里来,圈了我,手上自然而然开始不安分。

我有些懒懒的,也就没去反撩拨,只是由着他,随着他走。说来,他这一天之内忙的事,比起我只多不少。刚刚我回信,他处理完自己的事,而后陪坐,又陪我去看了成冉,怎么就……还……这么……

……精神呢……

“时临。”穆炎放下巾子,拢了我的头发,一边已经就了吻过来。

“……嗯?”他每次都拗着要擦干了头发才开始,忍得辛苦的还不是他自己。

“为何?”

“什么?”原本盘坐在床上,此时顺势朝后交出体重,伸开腿,慢慢滑躺下来,任由痒痒热热的吻从背肩胛,路过肩颈交接,略略弯了弯绕了路,朝锁骨胸前而下。

穆炎忙活了好一阵,才勉勉强强抽出空来,继续问完整,“留在劭……为我……么?”

除了动动手指把玩他的发,实在倦怠于其他动作,轻轻拽拽,刚要开口,忽然想起,于是问了句,“眼下,隔墙无耳罢。”

穆炎稍离,停了会,点点头,“怎么?”

“嗯。”他的手上带了茧子,一路从腰侧滑过髋侧,抚过大腿外沿,引得我一阵微颤。几年前忽然新多出来的部分被他撩拨,于是连说话也都不调了,“的确。无、无关新地、与否,俱是借口,嘿,借口。只是、不想别离,仅、仅此而……”

穆炎翻转身,堵了唇去。

他有些急躁,好像要把全部力气在这么一个吻里都用光似的。

所以,待到气喘吁吁分开,我有些缺氧的晕晕昏昏。

不过,本就已经软在席上任人宰割,晕不晕也差不离就是了。

“为何……”穆炎侧支起身喃喃问了句,埋头下去,一边还不忘嘀嘀咕咕,“为……何……”

他的吻全心全意,他的触摸温柔小心而有力,倦怠和疲惫慢慢被这些吻这些触碰带来的温热蒸腾散去。

我听着他嘀嘀咕咕,觉得好玩,却也心疼。摸索着探手捉了他一手,放到自己心脏所在的位置。

“这里。”

“嗯?”穆炎撑身斜斜地覆上来,体重却大多在他自己左手和两膝那里。

“这里。这两年空空的。”没有重量的压迫,说话比较顺畅,“好不容易,侥幸重得,所以,不想稍离。”

深至灵魂的满足感。

不想稍离,不想。

“……空的……么?”穆炎的神色有些迷惘,语气里却已经开始不自觉地彷徨哀伤起来。

“嗯。”空的。

虽然看上去事事诸好,可只有我自己知道,偶尔夜半梦回,挥之不去的,不是那些火光人影,而是眼下触手可及,光溜溜,热乎乎的这个,那时候,一身黑衣,匕首擦了血迹,干净利落归鞘,毫不迟疑叩了,平平板板禀道——大人请公子回府一叙。

所以,我定了“先生”二字为称。

当时和主君的说辞,先生先生,先生与人,达天下,荫后人。反正,中文的先生一词,用以尊称教者学者时,男女皆宜。

理由冠冕堂皇,却不敢正视内心隐隐的悲伤——我只是,不想再被人公子公子般唤了。

勾下他颈子交互了个浅吻,“眼下,又有了,满了。”

穆炎指尖一动,唇舌间一顿一重,而后低低应了。

——他总是信我的。

本以为他会接着发烫发红,不料手下皮肤刚刚开始重新升了升温,视线从自己右手往上移了几寸,穆炎一颤,“……时、时……”

“不是,不是你的错。”他的身子微烫,游走来很舒服,“也不是我的错。造化弄人,穆炎。别怪自己。”

我不会苛刻到要求自己在那般的情况下去信赖他,去探明真相,穆炎也不该为了那些苛责自己。于事而言,或许结果就是唯一。可于情而言,所想所念才是重点。既然我没有因而丧命,而他又重到了我身边,那些,当初如何,也就不必要介意了。

穆炎埋头,下巴扣了我肩,却不应声。

我抚着他背,他渐渐放松身子,落下体重来。沉甸甸的,温实的,随着呼吸而起伏的,从微颤里慢慢平复了些的,以及,硬硬实实,热热烫烫,精神抖擞地抵在小腹的。

“好、好多血。”穆炎的声音比上次好多了,“一、一路……我以为,你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