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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石(94)+番外

说来,穆炎今日下午不是去写东西么......他得交我的安全报告。

“穆炎,你怎么刚出去就回来了?”点心吃完,问出什么坏消息也不会噎到了。

“......邡城关飞鸽急信。”穆炎想起什么,神色不太好,“先生故人割发入关投先生,只说了四个字,‘一酒一箭’。”“谭广?”我诧异,起身抓穆炎,“他出什么事了?走,去邡城关。”“人已经快送到了。”穆炎不起来。他不起来我怎么拉得动。真是,这有什么好别扭的。

“那......”你在想什么还不好揣摩,我拉着他不放,扭头看着他后脑勺暗笑,“我去吩咐习云他们,把院子里空的房间腾一个。”“我吩咐了。”穆炎头也没有回,道,“着人腾了个清净的院子。”

“穆炎......”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别的院子都不好,就我这个好一点......”

穆炎不吭声。

果然一逗就逗得没有声响了。

“还有你那个也不错......”我边说边凑过去看看他表情,神色不动,目光落在不知哪里,拿另一手摸摸他脸颊,“所以,把你的腾给他罢,你干脆住我这,反正负责我安全,越、贴、身、越、好,怎么样?”手下皮肤腾一下热起来了。

脑袋点了点。

我心里开心得不行,亲亲他脸侧。穆炎终于肯扭头过来,接了唇,交互了吻,纠缠吸允。

一百一十九

“谭广?”穆炎揭了车帘,我探过身去看向车厢里,心里颇不安。

以谭广的性子,有马哪里肯坐车。

这一看却愣住了,这人是......是成冉......是成冉吗?

岁月在二十到三十之间的年轻人的外貌上并不容易留下痕迹,除非生活给了他们很大的磨难。成冉瘦得不成样子,面色灰败,鬓发中混了几缕白霜,开口要答话,却是一阵咳嗽。咳得不算撕心裂肺,却怎么也止不住。

“大人之后。”成冉递过来怀里披风裹的一团,“往后,托付先生了,望先生......”“时临必视若己出。”我接到手里才发觉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小脸瘦瘦黄黄的,睡得昏沉。疑问好多,但都不是问的时候,小心把孩子递给穆炎,回身去扶他,“成冉别忙说话,下车歇息才是。”成冉却已歪靠在车厢壁上,没了动静。

“成冉!”我大骇,这......“他只是不支昏厥。”穆炎一手扣了我,“呼吸尚在。”为什么我听不到?“他体衰气弱,你又不曾专门修习这些。”穆炎把小孩递还给我,而后钻入车厢抱了成冉出来。“习云......”去请郎中。

“大夫已经去请了。”习电挠挠头,看看我怀里的孩子,伸手欲接又缩了回去,“先生,这个......习电惭愧 ,习电实在不会。”他不说我还没有打算叫他抱,他既然说了......“学学就会了。”

*** *** ***

“佟大夫?”

“先生......咳......这......”

“大夫实说无妨。”看来不是什么好消息,我引着郎中朝自己院子去,一来防成冉醒来听到,而来问得细些。

“先生......先听哪个?”两个都是坏消息?“先说不好的。”“那女童自幼染咳血之症,其后不得好养,眼下高热,即使......”“高热?”抱的时候觉得体温似乎有些异常,却也没来得及仔细查看。小孩子高烧很麻烦的,别的不说,脑部很容易受损。这年头的条件,烧得高了,肺炎什么的,炎症消不下去,我也没有办法。

“不错......先生,佟某无能,愧对......”“并非大夫之过,佟大夫不必如此,时临惊诧了,大夫请继续说。”

“惭愧惭愧......眼下高热,即使性命无虑,恐怕往后也不得如原来伶俐。而且,这童儿的状况,实在堪忧,堪忧呐,五脉俱......”“佟大夫,时临不懂医理,听了也无法明白,只知不好。打断大夫,还望大夫见谅。那,不知大的那个如何?”“常年操劳奔命,也染上了咳血症,脉上看来约两年了。好在原先有武艺在身,好好调养,性命倒是无忧。只是......”“只是如何?”“只是似乎不存生意,如此汤药惘然。”

心病!

但,谭广安然隐着居,成冉何以不存生意?

*** *** ***

“穆炎,给小孩输真气能不能治病?”我满怀期待。武功真气,出神入化,完全是半仙么!能的话,反正那么多侍卫都是前死士,一人捐一勺,也不会大大损失了谁的功力......“可护心脉,疗内伤,御寒抗冷。”穆炎蹙眉,看看我,颇为为难,不忍地开口,“咳血之症,烧热昏迷,却是无法的。而且......”

“而且如何?”好失望。还有什么限制?

“孩童体幼,未曾习武的,经脉不通,纳不得多少真气。”“啊?!”这就是说,只是个暂时吊命的法子,如果那孩子高烧不退,再多的侍卫也无助益了?丹田......还有容积?

“那五六岁的小儿......我也不甚清楚,但她体弱,较之同龄儿,还得减去几成”

“成年人呢?”

“成年男子,五年。女子......想来无大差别。”“减半?”像感冒药一样?不对,幼儿还需再减半,“再减半?一年三个月?”我颇为头疼,捶捶桌子,“这......”

“......”穆炎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成冉一路过来,一路用过来。否则,她怕是已经......”

“......那如今?”我深吸口气,“你说。”

“我和习电俱脉过,无用了。心脉虽尚无恙,然,怕是难以醒过来,也就这几天,便会......”我目瞪口呆。

“时临,你......”

“穆炎,那大夫说成冉了无生意。”我颓然,“我原本打算拿小孩胁了他,再慢慢想法子的,反正只是些嘴皮子上的无赖而已,不能算我坏的,对吧?”“嗯。”穆炎转身过来,抱了我。“可眼下......这......”

怎么办?!

*** *** ***

这日晚上动手做了道白片肉,衬以嫩黄瓜。

白的白,青的青,白的三指宽四指长,薄如蝉翼,绿的弹丸大小形似莲,质比青玉。

一刀刀下去,心里也一分分静下来。成冉即使一时意志消沉,武功底子在身,好医良药在周,一时半刻也不会归了西去。如此,有时间,便是有转机。他早年沙场生死间来去,性子也不会是孱弱的,只不过事关谭广,事关一个他十几年小心压抑爱恋的夭折,乃至破灭,眼下难免一时落于低谷了。

那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那女童如何从当晚灭门家祸中生还,不该探究。该做的,是教成冉看到这世上除了情爱之外的美好。他需要的是平静,也只有平静,能帮得了他,一如当年的......

“时临。”

略回头,正对上穆炎,稍探着身在看我手里的东西,瞄了瞄盘子和旁边的食材,神色担忧。

是,成冉需要的是平静,一如当年的我。而后,也许,他也会有个穆炎。——当然不是我的这个!

不由微笑,搁了刀,随手把指间刻到一半的一朵塞到穆炎的口里。穆炎张嘴就了,看看我,松口气,扬扬下巴示意天色,道,“乱了一下午,差不多用了膳将歇了。”

“嗯。”眉间舒展,笑意忍不住添了几分。言也好,行也好,神色也好,情绪也好,穆炎越来越放开了。他在军里自然不会太离谱,前段日子却是被我整惨了。好在如今惯着惯着,也就惯回来了。

说来,何其有幸。当初不信他的是我,未见人未见尸,草草以为他死了的是我,临到头,却是他挣命积了这两年军功,反过来......

真正委屈他了。

没咀嚼几下,穆炎囫囵吞了那块瓜,而后,肚皮里......

——咕噜噜。

轻轻的,但是站得近,怎么会听不到。

摇摇头,正等这一声呢。穆炎在这上头的规律,真比太阳东升西落还准上三分。嘴角勾得更深,于是环了他搂了他,就过去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