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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石(69)+番外

而后就是东边的劭、蔡两小国。它们山地居多,易守难攻……主君的离间计成功,蔡已经入手,就是几个将军良臣收服还要费些心思。

劭怀柔臣服为上。劭去年荒年,蔡眼下自保不及,若是没有估错,过几天少不得借粮。粮自然要借,而且要借得大方,别像那尉似的小心眼,趁机敲诈……教乾本土家中有余粮的都捐卖出来,他们今年酒就少酿点了。也不用太贵,加三五成价格就可以了。人情送过去,记得布袋上要有……签名才好。如此,有一日发兵取地,只要不曾无辜伤民,绝不至于仇隙太大……我不介意他们多旱多涝几次……反正我会借米给他们,出不了人命官司的……嗯……还有,那本蝗虫防治,附带三十六种烹虫方法的册子,可以印刷了……要不要刻个雅章,扉页上敲一个,当作亲笔签名,送去公塾里供人借看,谋些名声?

不用了,已经太响了……

“先生。”

“主君?”我抬头看向堂上中间的主君,而后顺着主君的目光看去。

堂下叩了四人,单膝着地,一身黑色锁子轻甲,手捧一色红缨铁盔,显然今早刚刚奉召从城外军营进宫的。乾原本就实行军功制,前年暮春我到此,而后又重新完善了一番,顺便把自己最习惯的经典十一阶军衔搬用了进来……咳……反正他们爱叫什么好听的叫什么,按军功换算进阶就好了。

主君今日特地召他们上殿相见,军功必是赫赫,麾下也定然治理妥当,直白说来,便是今后大乾取天下的仰仗了。

血火里杀出来的煞气,在这四人身上可见一斑。殿上卫士所佩刀剑,几乎和他们产生了共鸣。

他们本身就是刀,是剑。

是乾的刀和剑。

“左军侧将叶耿,拜见先生。

就是准将了。

转身,面朝堂下,俯身三十度回礼,“叶侧将。”

“铁羽仲校穆炎,拜见先生。”

照做,“穆仲校。”

“彪骑仲校唐柱,拜见先生。”

一般,“唐仲校。”

“辎马叔校应雷,拜见先生。”

没什么两样,“应叔校。”

而后,就没有我的事了。

刚才想到哪里了,对,蝗虫手册已经编完,可以印刷了,接下来是鼠蚊蝇,关于婚配生育的优化常识……乾境内日常用品的商事已基本有了雏形,法典是时候分刑民两部了,得找精通商事的来吸收各地合理惯例,制定……

原来,他还活着……

比死了好。

九十

司工府,不起眼而戒备森严的院中。

“胥将军,请。”

“先生,请。”

身后跟着一串七八个走路金属摩擦有声的铁甲,我引着胥将军入密室。

“这便是新烧制的一批无色玉了,打磨成镜,配以长筒,可身在近处而观远方。”拿了个凸透镜粗糙,筒体工艺精细的望远镜把玩,“只待胥将军命名,首批二十六支,便可投用。下一批在十五日内可成,有八十支左右。”

玻璃的烧制还是粗劣了些,打磨工艺也不精确,成形的影像总是有些变形,要不看看有没有钻石或者其他透明度好,折射率符合要求的,打磨来看看……

良久没有声响,我扭头看原本拉我半步的胥将军。

红披红缨的黑盔将军,胡子斑白,两手一前一后持镜,正退在一个墙角,对着远远的对角看得不亦乐乎,根本没有听到我后面说的什么。

“……”算了,还是别打搅了,“几位校尉自便即可。叶侧将,你请随我来。”

“这是?”

潜望镜。

“叶侧将一试便知。”回头看看那胥将军,还在试玩……受不了,老小孩,“此物一批三十支,皆在此箱中。也尚有劳胥将军起名,还请叶侧将待会稍事提醒。主君尚有召见,我先一步告退。”

“叶耿领命。先生慢走。”

我点点头,径自出了门。习云拎着那包点心跟了上来。

府外,翻身上马。

不知为何,忽然觉得疲惫。

××× ×××

乾王的宫,并不奢侈,或者说尚未有机会奢侈。在我看来,房子院子都比平常的大上一号,多了一些,华贵庄重,仅此而已。

宫里的礼官引我到了后院侧厅。

“主君。”我立在门槛外,便已见到主君一人,未着靴,盘坐在铺地的巨幅地图上乾国北边的位子。阳光从窗子里打进来,照在主君肩上,映出一张轮廓利落的英武脸庞。

“新图刚刚制成,请先生一看。”

“乾,鄂,劭,尉,旧赖,平,旧柯,全。”进屋,身后的宫女无声掩上了门。

脱靴,踩上地图,脚下正是鄂的版图,我一一指点,淡淡数来,“皆在此。”

“先生……?”坐在我左手对面的主君声音里带了份迟疑。

“主君有何吩咐?”我跪坐下来,直身问。

“天下大一之日,便是先生宏愿达成之日,然否?”主君撑了下地,翻身跪坐,正色问道。

“非也。”伸手抚着膝下厚锻,手指划过尉国袒城,划向平国镀城,看向镀城西南的方向,张家坡原来便在那里,一时目光有些移不开,“时临贪心,要待得四海升平,战乱皆停,百姓安居,百业俱兴,方能心满意足。此事体大,有生之年能为一二,已是幸甚。”

“乾阑愿再添一二。”主君微倾身过来,声音铿锵坚决,道,“如此,便得三四,又何止三四。”

“主君有此雄心,实乃天下百姓之福。”我俯身四十五一礼,“时临代为谢过。”

主君不知为何长叹了口气,“先生面色不佳,可是又夜夜禀烛过子时?”

“这个,不清楚。”话题转得快,我微微愣了愣,“习云就在门外,主君问他便知。”

××× ×××

中午在宫中,其实就是主君府邸中,用的膳。一人一案,和朝堂上一样的位子,主君正中居上面南,我在右首面东,对着主君而坐。主君一边还和司教下的几个礼官和司商下的几个平帐谈妥了春祭之事。这事虽繁复,却有惯制,办起来简单,主君问问就好。少君须读书习武,不会过来。那祭典,到时候自有礼官一一告知我须做的事,所以我见过礼,便是自顾自游神。

眼下现阶段的要事都上了轨道,可以开始雕琢细节了。地图测量的标准技术该是时候大规模用运了。今秋取鄂,新地要一度量衡,要修城路坝,也将有大批农田山林需要重新丈量,而后按责任制分田到户,叫他们包去……

司工之下的技官里头,哪几个擅长勘探计数和作图来着……

还有,各地植物家畜相互的引进交流也该上手了,司农下面的,谁……

“先生!”

“……嗯?”循声看去,主君似乎有些怒气冲冲。往右边看看,下手一些人均已用毕退下。大概礼官罗嗦了些,惹得主君如此也算是罗嗦得有功底了……当初我定了司教,不叫司礼,也没有独立立司,难得他们还在耿耿于怀……“可是有人置喙春祭一事?”

“先生碗中焉有饭否!”

我低头看看左手捧的碗。

有。

还有好几粒。

身后副几上的习云叹了口气,“禀主君,主君莫怪,先生向来如此。”

“习云夸大其词。”我想的那些事,这年头这环境,又不能细细写出计划书来,会变成天书的……所以只能时时盘算,好在我的冥想不错,“三四有一而已。”

将剩下的尽数扒入口中,就了勺汤送下去,咽下东西,拿帕子抹抹嘴巴,“下午商勘量测、优农畜种,主君可有事共召司工司农否?”

一边看看主君和习云,都早已盘盏尽撤了。

“先生还请照旧近青园小憩。”主君挥挥手,“再议事不迟。”

“是。”主君似乎有些不耐,这种时候还是别多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