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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石(70)+番外

近青园拜先生前便拨在我名下的。我的府邸不大,但是为了靠近温泉方便引流,在城北一角。相应地,午休来去就并不方便了。好在除了大朝平时我并不参朝,有事直接点官点名,或者上各个司的府邸抓人干活就是。

××× ×××

做实活的就是干脆,测量一事上,关于以什么为水平面参照点有些争议。我告诫了他们须千百年没有地龙作怪的岩石,且要在各地测出副标以防万一,别的就随他们背后的几家势力去吵吧。这种小事……

农畜上,我只能提供嫁接杂交选种的大致概念,顺便鼓励他们解剖植物茎株,放大镜在那,还是能有些成果的。然后他们自然会去研究那动物的肺脏血液,反正宰杀动物并非一日两日。这般,即使有礼教在,但繁复的旧礼势微,务实的新礼势起,几年后大规模战事外科所需,离解剖人尸也就不远了。

“先生,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尚有要事相商,主君请先生留宿园中,文书可着人去拿。”

“知道了。”这个宫女叫什么我又忘记了……好在身份之别,不称呼名字也无妨。

“先生,差不多时候布膳了,用过饭再忙吧。”

“好。”

习云出去传声习雷习风回跑一趟,而后回来和我同席。无他人在,习云和俞儿一样,眼见我走神便出声打断,所以这顿饭用得比较快了些。用完撤下,浴汤上来,习云下去院另一头备给他们的屋子里歇了。

洗完,穿了内衫,披一件外袍,我坐到西窗下。

落日尚有些余辉,已经由金转红,不刻便要下山了。

伸手接了霞光,看看掌心纹路,三条横川干干净净,没有竖着的线。

淡淡一笑。

拎出颈子上挂的玉,摸到暗扣,小指尖轻轻按下,倒出一个绿豆大小的丸子吞了。

想了想,再倒了一粒,送入口中。

放回挂件,窗外青松翠柏,夕阳落山。看着喝了半杯茶,我起身转回内室。

却,正对上一张脸色铁青的面孔。

九十一

我愣了两三秒,才意识到该见礼,俯身道,“主君。”

“那是什么?”主君目光锐利如炬。

我摘下挂玉递过去,心下暗自叹气。

自己武功不及主君好,他收了足音,我便没法察觉。也不知为何外面的宫女没有通报,他今日莫名其妙忽然提早进了来,刚刚碰上我难得偷了浮生半日闲,看了杯茶时光的风景,居然就这么露馅了。

那个暗扣隐秘,但主君好像站了有段时间,一摆弄就找到。往右手心倒出一粒低头闻闻,呆住,抬头狠狠盯我一眼,把里头还剩的三四粒皆数倒出来,看了半晌,两手东西往地上一掼,逼过来拎了我领子,一手抓住我肩,怒道,“先生曲意迎合,已有多久?!”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答……

其实以主君的见机,应该已经猜到,只是要我亲口验证而已。

“不满两年。”

“一直在用?”

“是。”我看到两簇火苗了。

猛然扯了我进了内室,往床上一压,主君手上一用功,上好结实的内衫应声而裂帛。

从来没有碰到主君如此暴戾对我,不是不怕的。

不过好像经验足够丰富了。

又遇到这种倒霉事了……

而且往后还得继续和主君共事。

真见鬼。

“你说什么?”主君扯完一边,忽然停下来,“又?遇到这种倒霉事?”

我说出来了么?

主君猛然重重掐上我颈子,语调危险道,“时临!”

我微有不耐,有些事,两人不是心知肚明的么,为何今日如此反常。

“主君。”我避开他脉门,轻捉了他肘,稍稍挣开些,以便说话,“时临来乾之前,二十二过往如何,主君知否?”

“……”主君面上一沉,缓缓松开我,坐到一边。

开始是不知的,起用我之后,拜先生前,肯定好好查过了。当然背着我,却也当然瞒不过我。

我心中有数。

我坐起身,“两年前主君以家国大业相托,时临初来乍到,无以为报,唯有全力以赴。之前你我并不相识,主君用人不疑,胸襟气度,时临佩服。”

——你当初要我承欢,不过为了确认我的忠心。我当初答应,并设法完成,也不过为了得到你的信赖。否则,乾国这两年诸多事务,旧族外人的挑拨离间不是没有,你我怎能联手如此,让他们无机可乘。

“……时临何必如此自轻!”

“非也。”主君并无暴虐和癖好之类,有时候自顾自了些,而且喜欢捉弄人,另外,常常在一夜之内的次数上无法和我达成共识,倒也没有别的了……其实算来也是合格的情人了,起码清理这种事不会吩咐宫女来,也不会叫我自己去,“你我以此,各取所需而赖以为信。”

主君坐了片刻没有说话,起身出去了。

步履已经如常,便是无碍了。今晚闹出这种事,乾国大业在前,诸事待兴,但愿莫要有后遗症。

有些困了。

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起身,柜里另找了件内衫穿了,扑到床上睡了。

“困了么?”

“嗯……”

“时临既用药,何来所需?”

“乾,大国,地势易守难攻,君主有力,内有良将贤臣……”我需要的是乾,是能压缩这乱世所需的年代,早日给这世间一个安乐的乾,也就,是乾国主君的信赖,“外无民愤,一天下,结乱世,首选,首选也……”

迷迷糊糊里听到熟悉的声音问,于是答话,说得长了,又醒了过来。

睁眼一看,主君正站在床前。

“此物……”主君把那挂玉抛过来,落在我枕边,“归于原主。时临往后,无需再用了。”

“哦……”我拿过,却听到里面依旧有颗粒作响。主君连药都给捡回来啊。也是,不能让打扫的宫女察觉。

回去好好洗洗,装些别的罢。清凉丸子就不错。

主君揭被躺上来,摸索着扣了我脉,听了会,道,“两倍份量而无甚动静……”顿了顿,而后长长一叹,“乾阑原以为时临好男色,却不料旧日坎坷所致。”

“……”其实我的确好男色,而且最好的就是主君这种脸形的,身材再颀长一些就是满分了……还是不要说了罢。

至于床笫……

如同当初莫名其妙化身为狼一样,我后来又莫名其妙变回了绵羊。

九十二

今日春祭。

比平时早一个半时辰起身,洗漱用饭。

而后正式着装。

打量了眼镜中人。

墨玉冠簪,青白礼袍,柘黄纹腰,黑底深靴。

无坠无饰,无牵无挂,一身孑然,只手盛乾。

亦将只手,平定天下。

“先生先生,今日的早膳比昨日还用得少了!”俞儿一口气追到我难得一走的大门,“还有,老参药汤,先生一口也没喝!”

“俞儿,吃多了晒太阳容易昏厥。” 其实是衣服式样关系,腰带紧,胃中若是七八分饱,会不舒服。

去年春祭前一夜,主君留了我在宫中,念着诸事初起,兴致好了些,闹得我几乎没有睡。结果次日,我站那打了个瞌睡,出了个小小的洋相。若不是主君自己善后遮掩了,我轻则被罚俸禄,重则断臂、车裂。

不过眼下刑罚已经统一,从张榜宣告到偿钱物,到劳役徒刑,到斩首,再无其他。板子棍杖的皮肉之苦,吃力不讨好,无益民生,不若换做义务扫大街。

我教他们修水利,开灌溉,指点农事,纠去陋习。乾去年算不得风调雨顺,家家还不是有余粮,比起可怜的劭民……如此,我说改刑整典,主君支持外,臣子也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反对,而且中气不足。

所谓民以食为天,国以本而立。我,直接推进之。

对了……我的俸禄倒底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