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青狼记(45)

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在问,某某世家少家主婚娶,大宴江湖同道,你和那家主素来很好,不知去吃那喜酒不去?

"......"白衣公子默然了须臾,道,"当然。"

"如此,甚好,甚好。"任何方粲然而笑,手里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锦囊坠饰,"青面在地上捡到此物,也不知道是谁的。"

"此物乃在下所有。"白衣公子面色一动,伸手去拿。

"那就物归原主了。"任何方悬高几分腕子,轻轻松手落下那个锦囊。

--叮铃几声脆响。

锦囊落入白衣公子手中。

一个玉铃铛落出锦囊,眼看就要碎在地上,好在有王林再次伸手一抄。

--那半个巴掌大小的玉铃铛,赫然是个别致的玉章。

章文四字:

齐瑞王鉴

王林挑眉,灿烂一笑。不用送死了,谁的心情都会很好。

"王某见过齐瑞王。齐瑞王实在乃是我等的及时雨。"耍了我们半天,竟然还打算耍到头。

"青面见过齐瑞王。"任何方也拱了拱手。

"白某不敢有负所望。"白衣公子回礼,又朝王林一拱手,"隐姓埋名,是为无奈,望玉面公子见谅。白某麾下兵马三刻之内必到,还请众人先退入内洞,延得片刻。"

纵志侠肠凌云许 二

精盾长弓圈铁甲,铁甲劲翎困众人。

只是洞内无俗宝,得天图为王,龙脉深埋均不过谬传......

齐瑞王白袤开既然说众人乃是他相邀来赏胜景的......

大琅朝律令,五品以上官员于边境之地可集众携武一千以下应急御敌,但需要报备当地府衙。

不管是不是御敌,是不是一千以下,是不是真按手续报备了......

齐瑞王亲兵压境之下,池徵雍这个面子不会不给。

遣了数十兵丁入内洞查看印证确实,眼见的确无利可图,步长将军十分干脆地送出解药,客客气气让开一条路来。

-- -- -- -- -- --

江湖人沿路下山,齐瑞王和池徵雍谈笑风生,一同走下山去。

玉面书生等人跟在他们身边,任何方也在其中,一路哀怨无比。

可是没有办法,此时还属于两军对阵的势态,若是不留心,小心被池徵雍身边那个随从抢了尚无自保之力的白衣公子白某人。

解药已服是真,内力还没完全恢复也是真,尚需打坐调息。

若是出了那样功亏一篑的笑话......

那可就......麻烦大了。

-- -- -- -- -- --

至于枉死枉伤的那些,除了少不更事的呼冤提及,没人说起。

提起有用么?

--只是,新的怨恨已经结下,池徵雍以后睡觉肯定更不安稳了几分是真的。

保不住,便会踏上他大哥的命途。

至于白袤开为何不在一开始便澄清免去这场血淋淋的"误会",为何要等麾下兵卒到了此地形成合围之势才敢和手握重兵的池徵雍谈条件......

齐瑞王封地本是先皇权宜之计--这先皇确切而言,是当今傀儡皇帝的皇爷爷--奈何上一任皇帝糊涂无为,一时血勇,加上诸多巧合之下继承了王位,却没有能按他父皇希望而为。

池徵雍对他侄儿的皇位志在必得,所谓不进则退,不起必亡,也是势在必行。

他身后,是西陲五省。

他周围近处,首当其冲的,东有齐瑞王封地,东南有琅朝著名的西南大患,四十七县蛮夷,东北便是这天下不断颓萎的正牌主子......故而镇西大军中营和齐瑞王的关系微妙不可尽言,有争夺,也有合作之时。

若是他知道齐瑞王在内,拼着精锐尽折,也要将这张牌抓到手中,是肯定的。

如今么......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三方心中都明白这其中曲曲折折,但眼下戳透了除了撕破脸皮还有什么?

任何方自然是明白的,所以他心情不好。

看看满山深绿黄红,和昨日还是一样。

又望望身边几人。

面色平静之下,也有眸里心中,隐了恨,埋了仇的。

这一年最后的几只蝉,在众人头顶"知--知--"长鸣。

--你们知道个屁!

任何方撇撇嘴,而后长长叹了口气,嘀咕,"世间最有蝉堪恨,送尽故人更送秋。"

"啪嗒。"任鑫一镖击出,头顶上那只蝉应声而落,其他几只也一时噤声。

"公子。"任鑫把那只昏过去的小虫奉给任何方。

任何方干瞪眼。

--泄恨?怎么泄?不泄?难道养着它?

倒也一时忘记了无奈悲郁。

"方大夫。"白袤开拎过那只可怜虫子,笑嘻嘻道,"白某家厨之中,有人擅以此类山中小物做菜。虽不上大雅之堂,倒也别有风味。不知诸位可否赏光下榻,稍为一品?"

"......"任何方一时无语。

倒是几个武林中人先一步拱手谢应了。只为他们的确需要一个安全之所稍事整理,顺便调息。

反正天大的人情已经欠了,多欠个零头也无妨。

"方大夫意下如何?"白袤开和众人相礼一番,又来问任何方。

"齐瑞王好客盛情,我等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任何方暗叹此番之间,江湖中人和这津孝王爷俱是大损,倒是被这齐瑞王机缘巧合得了利。指指那只虫子,道,"此物既然可为食材,那就先请齐瑞王笑纳了。"

白袤开面皮微抽,竟然也就这么把那知了纳入袖中,拱手谢道,"白某多谢妙手青面美意。"

-- -- -- -- -- --

山城东南郊外,齐瑞王的别庄。

客院,某间厢房。

"公子?"任鑫苦思冥想半天,放弃。替任何方重沏了茶,殷勤地奉上来,问。

"以前曾经路过召城,略有余暇,去王府门口坐了坐,有一瞥半面之缘。"任何方笑,接过茶,答,"但凡可能有所牵涉的面孔,尤其像齐瑞王这般喜欢微服私访的,记得总是比不记得好。"

一瞥,便只是看得。

半面,便是我识君,君不识我。

"谨记公子教诲。"任鑫道,连带一旁的任森任骉也同般作礼。

任何方微微苦恼地挥挥手,示意不要多礼,"另外,也不是没有破绽的。"

"手。"任骉道,又加了句,"仪态,气韵。"

"有两个人乔装了隐护着他。"任森接上,顿了顿,"在我等之上,请公子小心。"

任何方点点头,抿了口茶,"你们三对二呢?"

"七八成。"任骉咧嘴一笑,"森哥,我们是打不过公子的,所以......你什么时候和鑫哥一样妈叽了。"

话音刚落,砰啪两声,挨了任鑫任森一人一下。

任何方背对着任骉那里,只做没有看到,"知了......做菜?"

"是西南蛮夷那边的土菜。"任鑫忍住作呕的冲动,"公子真要去赴宴......"

少数民族地方特色啊......

"嗯。"任何方轻应,"蝉蜕尚可以入药,还有冬虫夏草,怎么就见得你隔三岔五灌我灌得殷勤?"

任鑫挠挠头,心道也是。于是又点点头,权作认下了这连贬带讽的夸奖。

"来了。"任骉看看门外方向。

果然,一会会,便有下人叩门,请了他们去。

-- -- -- -- -- --

地是雅地,厅明几亮,布置简约而华贵,外有秀景,内有美婢。

宴是好宴,风味之作,地方名菜,皆有;陈酿新酒,淡香烈醇,俱在。

客是江湖客,均有几分性情,又多世家之后,名门之秀,于是心计算计的阴冷味,便被少侠豪杰的朗笑畅语掩去。

主是妙主,谈笑自如间,即使素有仇怨的几个,也不得不卖他面子,先将对头作无视,同厅而席。

这般的宴席,作诗行文,总免不了。妙手青面,少年有为,便也脱不开去。

"少小无闲暇,不曾有学,赋难成赋。"任何方这般回答。

他说的是大大的实话,奈何除了知内情的几个,旁人自发自主,偏偏要想到身染绝毒,累于医武,苦于病痛之类上去,倒把轻视之心放到了一边。在座的都是江湖上有些头面的人物,没什么资历的都在外头下面用宴。这里知趣的多,莽撞的无。所以不再拿赋词之类的打搅他,只和他说些闲话,放他在那里专心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