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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天异事录(7)

蹙眉,他朝里头低低喝了一声:“去!”

大狼狗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听到他的声音就安静地离开。依旧站在墙边上,和他隔着一堵墙的位置低低咆哮着,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无措间,他听见前面大院里开门的声音,想是住那头的管家听到了动静,忙抓起扫帚,朝墙上捅了捅:“去!!去!!别吵!大黑!!”

“汪——!汪汪!!”突然猛提高声音,炸雷似的一串,惊得老刘头一不留神倒退数步。直到站稳脚跟,狗叫声嘎然而止。

寂静像是块石头似的在这巴掌大一块地方倏地压了下来。

一瞬间像是什么声音都没了,狗叫声,风声,还有自己的喘息声。老刘头直愣愣看着那堵墙壁。这会儿天已经蒙蒙有些亮了,大片的槐树枝桠在墙院子里被风吹得摇来晃去,落叶一片片飞散,掉在老刘头刚刚扫干净的脚底下。

可是没有任何声音。

老刘头忽然觉着自己胸口隐隐有些发疼,一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周围的空气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缓不过来,可是风依旧在动,带着那些落叶在身周围滴溜溜打着转。

星星忽闪着渐渐被一些云和从云里头渗出来的光吞噬。

“铃……”一声脆响,极细微的声音,就像天上星星眨眼似的那么一点,从周围那团堵塞了似的空气外头荡了进来。

没来由的,老刘头右眼皮一阵发颤。

“铃……”又是一声脆响,这会儿,离老头不到两步开外。

老刘头全身绷紧了,手里紧紧抓着扫把柄,可是全身像灌满了铅似的,不能回头,也没办法挪动一步。

“铃……”目光依旧直勾勾对着墙壁,他看见被晨光染成青白一片的墙壁上,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一闪而过,云鬓斜坠,步摇锒铛:“铃……”

声音飘远,远处一声高亢的鸡啼。

手脚突然间便活络了。

像是一层无形的束缚在一瞬间散开,老刘头猛吸了口气,在墙上那扇漆黑色大门随之推开的瞬间迅速朝后瞥了一眼,随即见到一抹猩红的影子。

摇摇曳曳的,自身后那堵墙壁直穿了出去,眨眼工夫消失不见。

“刘老爹!”这时听见大门方向有个鸭公嗓子高亢地叫了他一声。“快去禀告庄主,李道长给请来了!”

梵天异事录之一 白骨桥8

六.

罗口镇有一庙两道观,其中以镇南玄妙观香火最为旺盛,鼎盛时期甚至因此而令附近一座原本还有些香火的小土地庙再也无法维持下去,最终成了片废弃之地,也因此原本是有两座庙的,后来就只剩下了一座。

李老道便是玄妙观的住持。

原本在他入住玄妙观前,那座道观香火倒也平平,但自两年前他进观后,观里的香火便一下子大盛起来,皆因这道长经常出手用道法替人安宅驱邪,且手段十分了得。甚至有人传言说他是天上太乙真人的转世,上能通神明,下能治妖鬼,所以虽然每次都需要花费大量的金子才能请得他出手,却也照样令上门求助之人趋之若鹜,况且,那些黄金是因了这老道许诺,三年内要将观内所供一十八尊老君像全部塑上金身,所以才会收取的,因而对信徒们来说,也算是布个善缘。

所以在一听说李老道被请到之后,严家庄庄主严宋立刻大开正门亲自出迎,但面对严宋的礼遇李老道并未立刻跟着他入内,而是在大门前停顿着,对着门前两尊看门石兽中间的空地摸了摸,随后若有所思问严宋:“严庄主,那把剑呢?”

几个月前,因严家庄闹了脏东西将严家少庄主缠得病入膏肓,所以严宋急急命人请了老道进庄,去驱除那个东西。

李老道到后一摸严嘉玉的脉门,便明白他这是撞上了阴尸。

所谓阴尸,是指暴死在荒野外无人安葬,又被自己的戾气困得无法遁入六道的女尸。通常若知晓女尸的来历,或者她的死地,要处置起来便比较容易。但严家少庄主到底是从哪里撞客上了这种东西,却无从查证,因他是一问三不知。便只能用两把三百年岁龄的桃木所打造的剑竖在严家庄大门和严嘉玉房门两处,以此断了阴尸的路,令她无法循着以往的轨迹来到严嘉玉身边,于是将严嘉玉从亡命边缘拖了回来。

此时听李老道问起大门前那把剑,严宋的脸不由一阵不自在,随后也不说什么,只引着老道一路进庄,到了严嘉玉所住那栋房门前。

那门前赫然立着两把剑。

原来,几天前庄子里竟又再次出现了那新娘子的踪迹,严宋惊怕之下私自以为,既然一把剑已阻挡不了她,不如索性把大门前那把取了来一同放在自己儿子的房门口,那么起到的力量一定可以变成双重,威力是不是也就会提高了?况且他以为那新娘子是只为了缠他儿子而来,那么将大门处的剑取出,应是没什么问题。

听严宋将原因说明,李老道一时也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只能苦笑着连连摇头。

见状严宋也苦笑起来,一边深叹着气,一边又将李老道引至一栋房前,推开房门,示意李老道跟他进门。

门里头所有窗户都被遮得严严实实,偌一大所房间内,直挺挺躺着两大排共计二十来口人。

都是些青壮年的男人,面色萎黄,骨瘦如柴,躺在床上呼吸声细弱游丝,跟严嘉玉的症状竟是一模一样。更糟糕的是下半身似乎都瘫痪了,好几张床上留着尚未来得及除去的尿屎渍,一旁两三个丫鬟来来回回地照应着,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这是怎么一回事??”在那些人身上依次摸了一圈之后,李老道不由立即问严宋。

严宋叹了口气答,原来自他擅自将大门前那把剑拔出,插到他儿子的房门前后,非但没有因此而阻止那新娘子的出现,反而连庄里那一班青壮男人也都相继出了事。最初是全身乏力,总做不得重活,后来开始四肢抽搐口吐白沫,好像发了癫痫一样,随后就此倒地不起。请来的大夫根本诊断不出究竟是得了什么病,之后过了短短三四天,他们下半身就全部失去了知觉,连自身的思维也似有似无,无奈之下,只能全部集中在此间房内,派几个丫头老妈子终日照料着。

而怪就怪在,遭这病折磨的只有青壮年,小的如严小莫,老的如严宋、老刘头,倒都一直无事,却不知这无事又能持续多久,长此下去,只怕这庄子都要给毁了。

听完严宋一席话,老道沉默了许久,随后踱出房门。

见状严小莫忙跟过去要搀扶,却被他推开了,只仿佛能看见般一把指向严嘉玉门口那两把剑,对严宋道:“你可知那两把是什么剑,我又为何要分别插在大门和贵公子的门前么?”

那两把剑叫阴阳断。

虽用的都是百年桃木所制成,但一把取材自春桃,一把取材自秋桃。春桃木性火,为阳剑,故以此镇在面朝正南的大门处;秋桃木性水,为阴剑,以此镇在偏西向的少庄主房门前,一阴一阳相呼应,便可吸取天地灵气,形成阵法,断了那新娘子寻回严嘉玉的那条路。

但严宋却因恐慌而擅自将阳剑拔出,同阴剑立在了一起,这不但打破了原先老道所设的阵法,还因此令两把剑的阴阳之气失控。所以,这一屋人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怕不止是因被那妖孽吸了阳气的关系,恐怕也是被两把剑气失控而出的力量所伤。身体越是壮伤得越是厉害,因为阳气越盛,宣泄越快,对身体的伤害也就越大。

老道这番话一说完,严宋不由懊悔得不知如何是好,连连捶胸叹气,苦着张脸想追问他究竟该怎么办。

这时老道却已自顾着走回到严嘉玉的房门处。

四下里转了一圈,抬着头用力长着两张鼻翼,似想从周遭充斥着浓重汤药味的空气中嗅出些什么来。片刻转身返回门前,一把将那两把剑拔出循着阳光最盛处用力一拗,折成了数段,随后抬手一抛,将那几段剑身整整齐齐抛在了严嘉玉的门前约一丈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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