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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鬼(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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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鬼》

水心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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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

被从地窖顶上透进来的热气蒸醒的时候,我听见胃里咕哝了两声,勉强爬起来把腰上的布条用力勒了两把,抬头朝边上的席子看了一眼,我发觉哥哥阿泰还没有回来。

从头顶隐约钻进的光线来看,应该是正午了,我把腰上的布条用力勒了两把从席子上慢慢爬起来,这种时候外面的温度可以把人在五分钟内烤熟,所以虽然离地面隔着十来米的距离,地窖里的温度也已经开始像只蒸笼。

当然我并没见过蒸笼到底是什么样的,只听奶奶说起过,在她奶奶还是个孩子的时候,那时候有种叫麦子的东西,它们成熟后的种子碾成粉做成一团团块状的东西放在蒸笼里蒸,然后不多会儿,它们就会变成一种非常松软可口的,叫做馒头的东西。

我想象着那种东西的形状和味道,嘴里不知不觉就分泌出了一些液体,我把它们吞了回去,然后爬下床沿着墙摸到橱柜的门,从里头找出一瓶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口。

水有点酸,不过不影响它的可口,它在我舌头和喉咙处舒服地打了几个滚,然后带着种凉爽的惬意冲进了我的胃,在里面发出很欢快的一声轻响。我拍了拍肚子,它干瘪的皮囊在我手掌的震动下轻微晃了晃,这时觉得人总算从刚才睡眠带来的迟钝中缓和了一点,我搬了张凳子在地窖中心那个储藏粮食的地方坐下,一边数着剩余的那几块为数不多的块茎,一边看着墙壁上那道深深浅浅的台阶。

它有很多年的历史了,是最早搬进这地方的先辈们凿刻出来的,现在那些先辈们的尸体就埋在这道台阶边上的角落里,化成了骨头,而台阶仍完好无损地保留着,供住在这里的人上上下下,在这个地狱一样的世界里苟且偷生。

当然我同样不知道地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奶奶说那地方充满了火,所以我想也许它同地窖外那个世界一样,在每个白天当太阳靠得离地面最近的时候,烫得让任何一种活物只能蜷缩在深深的地底下。直到晚上,地表总算回落到一个勉强能让人在外走动觅食的温度,却又到处充斥了那些吃人的怪物和野兽。

想到这里不由为哥哥阿泰担心起来,他是昨晚出去打猎的,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这让我不免有点担心。

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大我五岁的阿泰就一直代替爸妈在照顾我,因为爸妈在有一天出门打猎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想如果没有阿泰我是一定活不到现在的,他强壮的身体让他总是很容易能在夜晚找到些能填宝肚子的东西,有时候是一些散发着泥土味的块茎,有时候是些出来觅食的老鼠或者兔子,运气好些会弄到一头土狼或者受伤的野猪,那至少够我俩吃上一个星期。

所以说,地窖外的白天是炼狱,夜里则是个充满了未知可能的猎场,随时能找到可以吃的猎物,也随时可能变成猎物。

我可不希望阿泰变成猎物,他也不可能变成猎物,他常说他像猩猩一样强壮和敏捷,所以常常能从那些野蛮的家伙嘴边弄到点可口的荆棘果,所以我坚信他一定会在不久后夜里,带着满身的尘土味和好吃的猎物,从头顶那扇窗户外爬进来,同往常一样大声地叫着我的名字对我道:喂!英子!看我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胃里又咕哝了两声,我在头顶勉钻进来的那点阳光里从地上捡了块最小的地瓜,拍掉上面的土,送到嘴里用力咬了一口。

第二天

每天我都能从头顶那扇百叶窗外听见各种各样的声音。

有时候是风声,响得仿佛有几万头野猪从上面呼啸而过。有时候则是太阳烘烤得太过灼烈,所以那些沙砾无法承受而爆裂出的呻吟。偶尔会听见某只动物在夜里经过时嗅到了从窗缝里散发出的我的气息,于是停下来挖刨窗上尘土所发出来的声响。如果阿泰在,他会用比老鼠还轻的声音轻轻地沿着台阶爬到地窖的最顶处,然后出其不意地将手里被他削得无比尖利的长矛朝上刺去。然后不多会儿,他会一边把一头脖子或者胸脯被刺穿的野兽拖下地窖,一边用他清亮的嗓子得意洋洋唱着一些妈妈活着时常唱给我们听的歌。

可是今晚我没有听见任何野兽经过窗户时所发出的声音,也没听见阿泰如往常一样轻快的脚步声。

我趴在他的席子上,从昨晚一直睡到今夜。原想着他一定会在回来后用他强壮的手臂把我从他席子上拨开,然后在我身边躺下,不多会儿发出粗重而均匀的鼾声。

这念头让我一次次从梦里哭醒过来,又一次次哭着昏昏沉沉睡去。

后来终于不哭了,因为脱水让我眼里再也掉不出一点眼泪,我爬到橱柜边摸出水瓶用力地喝了一口,含在嘴里慢慢等着那些酸涩的水一点点把我干枯的舌头和喉咙重新滋润起来,然后才慢慢咽进肚子里。

想再喝第二口,却没舍得,用力把瓶盖拧紧重新放进橱柜里,我决定在哥哥回来前每天只喝一口水,以节省这唯一的一点存货。

但是没想到在把水放回去的时候,我意外地找到了件让我惊喜的东西。

我想那是一只死老鼠,因为在我手指碰到它毛茸茸身体的时候,它一动也没动。那瞬间我觉得心跳快得几乎要让我晕厥了,勉强定了定神,我急不可耐地把那只显然是刚死不久,身体还柔软并微微发热的死鼠抓到了手里,小心翼翼绕过水瓶从橱柜里取出,转身迅速爬到席子上用力朝它肉乎乎的身体一口咬了上去。

血顺着皮肉钻进牙缝的一瞬间我听见了吱吱一声尖叫。

我迟疑了下。感觉到那小小的动物在我牙齿间一阵蠕动,然后彻底静止,这过程有那么一刹那让我想吐。

但胃里什么都没有,能吐出什么来?

我用力吸了口气。舌头感觉到了血的甜和肉的肥厚,我觉得自己的唾液从口腔内的每一个角落钻了出来,这是最近两个月来第一次尝到肉的滋味,如果有镜子的话我想此时我的眼睛照出来一定是红的,饿得发红,馋得发红,血肉的美味令它们发红。

于是三口两口间,这小小的,也许是碰巧饿晕在我碗柜里的动物在我手心里变成了一摊被啃得干干净净的白骨。

短暂的美餐过后我把那堆小小的白骨埋了起来,就埋在台阶边那堆埋葬了我所有亲人的土坑边上。挖着土的时候我听见头顶那扇百叶窗外传来了一阵轻轻的呼吸声,似有若无,像是来自于人。

而就在我循着那声音抬头朝上看去的时候,伴着一阵黄沙飘落的悉索声,我感觉到一滴酸臭的唾液掉在了我的肩膀上。

第三天

正午的太阳光晒得我手指发疼,虽然只是小小的几缕,从百叶窗没有被完全封住的缝隙间透射进来。

窗是金属的,不小心碰到会把皮肤烫出一个水泡。奶奶说以前即使在最炎热的地方,太阳在地面上产生的温度也不过是五六十度,那时候的人是不用住在地底这种暗不见天的地方的,他们住在地面上,盖着漂亮的房子,用一种叫空调的东西把房子里的温度降到十几二十来度。

那温度得有多冷啊?想着不由打了个冷颤,我用钩子挑开百页窗上厚厚的木板,透过那露出来的一角亮得刺痛了我眼睛的洞,朝外头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便把木板重新挪到了原地。

谁能受得了外头的光线呢?在刚刚朝外看了一眼的瞬间,我觉得自己的眼睛几乎要被外头那白花花一片的光给戳瞎了。以致在重新恢复了原先的光线后,我一度什么也看不见,好一阵后才慢慢看清了地窖粗糙的墙壁和台阶,以及底下摇摇欲坠一点豆子大的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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