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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心【1-6部】(出书版)(285)

他当然知道,老虎虽是可怖,但受伤的老虎,更是危险。

“啪”的声响,木剑陡断,倏然三分而出,郑玄才待跟随出手,见状狂吼一声,紧随王远知倒翻,可他闪身虽快,还是被半截木剑击中了左肩。

“喀嚓”声响,郑玄肩头脱臼。

王远知躲避极快,还是被一截木剑削落羽冠,等落地时,面无人色,长发散乱。

第三截木剑远远飞出,没入了黑暗之中,只听到惨叫一声传来,葛聪手捂咽喉从暗中踉跄而出。

有鲜血点滴,顺着他指缝流淌。

那截木剑,尽数没入他的咽喉之内。

他眼露怨毒,嘴唇喏喏,可任凭他如何努力,不要说九字真言,甚至说不出一个字来。怒吼一声,拔出喉中木剑,鲜血喷出,葛聪摔倒在地,再无声音。

有鲜血流淌,染红了本洁白的雪地。

血腥弥漫,却无人去看葛聪一眼,所有人都在望着斛律明月。

残月早已黯淡无光,天蒙蒙,仍没有半分亮色。

斛律明月头一次依靠树旁,脸色灰白,那本如山岳的身躯轻微颤抖,将要崩塌。那些黑衣人已然退远,但仍包围着斛律明月。

郑玄额头有汗,但眼中却已发光,扬声道:“斛律明月,你中了王道长的绝命天,活不了多久了。”

王远知冷哼一声,却未出言。他当然知道,这时候郑玄说出这种话来,绝非是想宣传他的功劳,不过是将斛律明月的痛恨转到他的身上。

这时候,他和郑玄当然还在一线,并不想自乱阵脚。

月将隐,山将崩,可山崩之前,他更不想上前陪葬,郑玄亦离斛律明月颇远。

刘桃枝呕了口鲜血,缓缓站了起来,走向斛律明月。

离斛律明月还有丈许的距离,他终于停了下来,他手中还拎着泼风刀,可泼风刀似也黯淡无色。

“斛律明月,你完了。”刘桃枝一字字道。

斛律明月衣袂随风颤抖,声音却冷凝如冰:“你穿的是情丝?”

他蓦地问出这句话来,多少有些怪异,可他当然知道自己问什么。

寇谦之手下高手如云,祭器亦无数,泼风刀为刀中利器,情丝却为防之法宝。

方才他射了刘桃枝一残枝,可刘桃枝却未死,显然是有情丝护身。

刘桃枝冷漠道:“不错,是寇天师所用的情丝,当初我用情丝抓了葛聪,如今用情丝挡了你一箭,斛律明月,你毁了北天师道。二十年了,寇天师在天之灵,有些事情,肯定也想和你算上一算。”

斛律明月嘴角、胸口均有鲜血溢出,紧握双拳:“你密室留言,又放了葛聪和王远知,显然早已决心和老夫决一死战……”

“不错,你千算万算,恐怕也没想到王道长、葛聪在此。”刘桃枝冷冷望来,“斛律明月,你也有算错的时候。”

斛律明月目光投远,喃喃道:“不错,老夫算错了。”他声音中除了分无奈,还有分悲哀之意。

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他算错的绝非是王远知和葛聪两人。

那他算错的是什么?

郑玄远远喝道:“斛律明月,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威风了这么多年也够了……”

话未落,脸色陡变,只因为在那刹那,有马蹄声雷动。那马蹄声极快,才一起就已至,转瞬间已冲到黑衣人的外围。

来的不过数十骑,却有千军万马的威严。

夜蒙蒙,为首那骑让人看不清面容,却只看到他铠甲寒光,手中有枪。

枪起落,黑衣人纷纷倒地,嘶叫怒吼声此起彼伏,不过瞬间,那队人马已经撕乱了黑衣人的防线,为首那人一马当先。

这里怎么会有一队人马冲来,难道说……

斛律明月本是黯淡的眼眸,突然闪过一分光亮,如天明前最亮的那颗星在闪耀。

那人已冲到刘桃枝和郑玄的面前。

刘桃枝、郑玄脸色已变,嗄声道:“斛律须达?”

是斛律须达——斛律明月的第二个儿子!

斛律明月老辣深算,既然早知道刘桃枝、五行卫有问题,如何会不留后手,他的后手原来就是斛律须达。

若论威名,斛律须达当然远远不及斛律明月,可他毕竟是身手不凡,睥睨疆场,蓦地杀来,远非草原那些杀手能够阻挡。

斛律须达蓦地出枪,向刘桃枝、郑玄刺了过去。刘桃枝、郑玄立即后退,无论如何,定军枪的威名绝非等闲,斛律须达使出,一样让人不可小觑。

王远知却早早纵起,凌空扑向斛律须达……

斛律须达手一抖,长枪竟脱手而出,盘旋飞向斛律明月。

“爹,接枪。”

“嚓”的声响,他已拔刀在手上。

斛律明月虽受重创,但他手中若有枪,联合斛律须达,就算不能将在场众人斩尽杀绝,要冲出去,也绝非难事。

斛律明月一伸手,就已抄住了长枪,眼中锋芒一盛,可随即脸色立变,大喝一声,竟要扔了长枪。

定军枪本是他的最后依仗,他为何要扔了那杆长枪?

无人明了,可转瞬所有人均已明白,只因为那枪“嘭”的一声响,竟炸了开来。

那一刻不知有多少细针从枪中飞出,多数射在斛律明月身上。

斛律明月一声怒吼,飞身纵起,一掌竟向马上的斛律须达击去。

张仲坚一直卧在地上,感觉身子渐渐发冷,勉力维持清醒,见到这种情况,也不由骇然变色。

那枪怎么会有问题?

斛律明月为何要对斛律须达出手?

斛律须达一声长笑,双脚一点,不接斛律明月的一击,凌空倒飞而出。

王远知脸上变色,一时间竟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可斛律须达一退,他却面对斛律明月,大喝一声,一掌击出。

双掌相交,王远知只感觉有山岳般的巨力传来,手臂已断,一口鲜血喷出来,摔落到了地上。

斛律明月落地时,立足不稳,倒退几步,跌坐在树下,眼中除了愤怒,已有了深深的绝望。

方才他只是悲伤,但这刻却是绝望入骨,望着那马上的斛律须达轻飘飘落在了地上,斛律明月咬牙道:“你是?”

那人绝非斛律须达!

那人掀开了头盔,露出宽广的额头,通天的鼻梁,精光流转的双眸。他微微一笑,竟能抱拳施礼道:“斛律将军,在下裴矩!”

张仲坚一怔,心中凛然,恍惚知道这次暗算,谋划之深远还超乎他的想象。

“你如何知道……”斛律明月双眸本一直凌厉如箭,这刻却有难言的痛楚,他剧烈地咳嗽,竟已说不出话来。

“在下如何知道斛律须达是将军的后援,是不是?”裴矩还能微笑,“在下其实还知道更多,也知道将军不但派次子斛律须达来援手,还派长子斛律武都卫护宫城,同时派三子斛律世雄前往草原……”

斛律明月又是一口血咳出,已是黑色。

他不但受了伤,而且中了毒——剧毒!

裴矩突乔装而来,蓄意一击,当有必杀的把握,枪中藏针,诡异非常,斛律明月防不胜防。

斛律明月不看裴矩,只望着刘桃枝,刘桃枝移开了目光。

“将军难道以为刘桃枝泄漏了秘密?大谬不然。”裴矩淡淡道,“将军当然早对刘桃枝和五行卫起了疑心,因此才遣三子分别行动,却刻意绕过刘桃枝,泄漏消息的当然不是刘桃枝。”

顿了片刻,裴矩缓缓道:“刺月行动是今日执行,但谋划早有了很长的时间,其实谶语未出之时,我等就知道,贵国天子对将军已有不满。”

斛律明月脸色惨淡,那本是如矢锋般的一双眼,已一分分地黯淡。

“何止是贵国天子,在下发现,贵国朝堂,简直没一个对将军满意。”裴矩脸色渐渐转冷,“因此消息是谁泄漏的,将军这么聪明,当然已知?”

斛律明月只是点点头:“你很好。”他绝望中又带了分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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