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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心【1-6部】(出书版)(138)

王远知耸了眉头,摇头道:“贫道在这之前,并未见过太子。”

淳于量缓缓道:“太子到茅山时,宗师正在闭关,接见太子的是茅山弟子魏登隐。当时宗师座下桑洞真、周太平、严太玄、姚正一均不在茅山。宗师闭关,因此魏登隐掌管茅山宗的一切事务,不知我说的可对?”

他居然对茅山宗的弟子如此清晰了然。孙思邈听了,只是在想,淳于量这般详查,其中只怕涉及到极大的秘密。

王远知点头道:“正是如此。”

“就是这个魏登隐接待的太子,同时告诉太子,宗师会一种寻龙之法,可查传国玉玺的下落。”淳于量目光藏锋,“也就是这个魏登隐,主动去请宗师出关,最终虽未请出王宗师,但告诉太子说,王宗师已查出传国玉玺就在响水集,让太子前往寻觅!而魏登隐更是自告奋勇,和太子定了联系暗语,说只要太子一到响水集,就有人会和他书信联系,告知传国玉玺的下落!”

王远知脸色微变,就听淳于量做出结论道:“太子就因为这点,这才带萧摩诃立即赶往响水集。不知道宗师对于此事,有何解释呢?”

殿中又静了下来,可所有的目光,均落在了王远知身上!

王远知还是如仙人般坐着,脸上恢复了从容。“贫道不知如何解释,”他顿了下又道,“贫道出关后,魏登隐已死了——就吊死在三茅道观的主殿。”

有秋风入殿,满是凉意。

淳于量轻咳几声:“王宗师这么说的意思,就是对此毫不知情了?”

王远知默认,很多时候,解释更像是掩饰,聪明人都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

陈叔宝急得额头满是大汗,可见陈顼面沉似水,不敢多言。

淳于量竟不追问下去,望向孙思邈道:“听萧将军说,响水集不但有先生在,还有茅山四弟子在那里做法?”

见孙思邈点头,淳于量又道:“王宗师,桑洞真等人竟到江北做法,不知宗师有何看法?”

众人听到这里,难免有些错愕。只因为众人到如今,或多或少均知道传国玉玺的失窃,关系极大,隐藏杀机。可听淳于量几次询问王远知,其词虽恭,可其意却难以揣摩,竟隐约有猜忌王远知之意。

难道说,这看似仙人、远在茅山修道的王远知,竟有对陈国不利的举动?

王远知还能安之若素:“道行天地,江北江南有何分别?”

他这刻突然打起禅机。淳于量笑笑:“王宗师说的不错。大道至简,行于天地,为民祈福一事,有道之人是不管江北和江南的。”

他话题一转,再望孙思邈道:“可这道理,斛律明月是不懂的。”

孙思邈沉默许久,道:“很多人都不懂。”

淳于量顿了下:“斛律明月因为不懂,这才派五行卫出兵围剿响水集。幸得孙先生引路,萧将军才能带太子逃命。只是命中注定,萧将军虽逃脱齐军之手,却将太子落入兴郡王所言的几股神秘势力之手。”

陈叔陵叫道:“焉知他们不是在演戏?”

他只说一句,陈顼立即望来,目光森然。陈叔陵心中惊凛,立即垂头道:“父皇,儿臣多嘴。”不等陈顼责怪,他一巴掌抽在自己的脸上,竟是极重。垂下头时,他眼中却闪着狡黠的光芒。

陈顼收回目光,再次望着自己的鞋尖。

他举止古怪,但殿中群臣早见怪不怪,知道就算上朝时陈顼都是这个举动。

淳于量不理陈叔陵所言,又道:“孙先生可知道那几股神秘势力的来历?”他又轻咳了几声,掩着嘴,可目光针锋般盯着孙思邈的表情。

孙思邈心思飞转,缓缓道:“应是天师门下。”

淳于量收回目光,点点头道:“不错,那几股势力分属天师门下六姓,七月十五重聚清领宫通天殿,要迎天公将军重生。他们图谋不轨,擒住太子,就是想要以太子来要挟天子,甚至要对陈国不利。不想被孙先生破坏了这个计划。”

孙思邈本无愧心之事,闻言从容如旧,可心中还是不由诧异。

这件事到如今还是颇为隐蔽,这个淳于量如何得知?

当初陈叔宝虽被他所救,但被救之前一直昏迷,所知无多,根本不可能知道事情始末,自然不是陈叔宝对淳于量说的一切。

这个病怏怏的将军,庖丁解牛般地分析原委,究竟还知道什么?

淳于量又在咳,可目光已落在王远知身上,一字字道:“魏登隐是宗师的弟子?”

“是。”王远知根本没有废话。

“桑洞真也是?”

王远知眼睛眯缝起来,半晌才道:“是。淳于将军何必明知故问呢?”

淳于量笑容中带着刀锋:“明知或许,故问未必。我其实只想问问,茅山弟子所为,王宗师真的一概并不知情?魏登隐欺骗太子一事,宗师不知,桑洞真江北行道一事,宗师也不知吗?”

王远知缓缓道:“桑洞真前往江北一事,贫道倒是略知一二。”他态度一直都是含含糊糊,看似清楚,却像糊涂。

众人却想,此时此刻,你就算含含糊糊,只怕也遮掩不过了。

淳于量又咳,灯火闪烁下目光却如炬:“那桑洞真先在通天殿筹谋反叛陈国,后在紫金山袭击太子,宗师是否清楚呢?”

众人皆惊,王远知那一刻的脸上有如木刻。

“淳于将军说什么?贫道有些不懂。”

淳于量突然摆手道:“把人押上来。”

众人不由先看陈顼,见其不语,想是默认,不由纷纷向殿外望去,就见萧摩诃已带兵士押着一人上了大殿。

那人被五花大绑,披头散发,狼狈不堪,早无当初衣白如雪的飘逸淡然。

孙思邈一眼望去,就已认出那人正是桑洞真——王远知的首徒,亦想到当初在三清观化装成道童行刺陈叔宝的刺客,想必也是这人改扮。

那时候,桑洞真和李八百、张裕联手的。

一念及此,孙思邈心绪流转,只感觉这其中的算计错综复杂、狠毒险恶,远超想象。

桑洞真浑浑噩噩,突然见到王远知,忍不住叫道:“师尊救我。”

他这刻全然没了分寸,就如溺水之人见到救命稻草一样,自然死死抓住不放。

可他这么一叫,就让众人难免心想,太子两番遇险,均和茅山弟子有关,王远知绝难推脱关系。难道说,这如仙人一样的道长其实竟包藏祸心,竟对太子……或对陈国不利?

淳于量目光萧肃,落在王远知身上,隐泛敌意,一字字道:“我想,王宗师似乎要给我们一个解释了!”

第十二章

主谋

殿外月明,亮不过殿中灯火,可殿中灯火虽亮,却亮不过淳于量眼中的颜色。

这个抱恙在身的陈国将军所知之多,远超过孙思邈的意料。

秋意寒,殿中杀机更寒,催得殿外黄叶一片片地落,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孙思邈好像也没想到这种变化,坐在笼内若有所思,保持沉默。

很多时候,沉默往往是一个人的最好选择。

王远知却已不能沉默。

他还坐在椅子上,眼中也带分思索之意,缓缓道:“洞真,方才淳于将军说的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真的要对陈国不利?难道你真的行刺了太子?”

他这么一问,看似关心询问,却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众人听了,心中却想,桑洞真本是王远知的首徒,魏登隐在王远知闭关后,掌茅山事宜,这两人显然均是得王远知信任,若说他们行事没得王远知的许可,有谁相信?

桑洞真跪在地上,六神无主的样子,听王远知发问,忙道:“师尊,这事和我无关。”

“那和谁有关?”淳于量冷冷发问,“你在紫金山三清道观乔装改扮行刺太子,被萧将军亲手拿下,证据确凿,还想抵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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