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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心【1-6部】(出书版)(137)

王远知道:“天子之心,本如天机。然则天机难揣,天机亦不可泄。”

陈顼点了下头,再无言语。

二人看似随意对答,众人听在心中,感触不同。

徐陵心道,都说王远知之能,鬼神难测,今日见他对答,蕴含机锋,果不简单。

吴明彻心中却想,王远知言辞含糊,和孙思邈一样,有些故作高深。可他说天子之心本如天机,就是在奉承皇上受命于天,比孙思邈要知机识趣得多。

孙思邈却想,陈顼将王远知找来,只怕不仅仅是寻玉玺那么简单。天师六姓之家,我只凭通天殿一见,就知他们早分崩离析,各怀心意。桑洞真当初前往响水集的事情,王远知无论知或不知,眼下只怕都要小心应对。

殿中又沉默了半晌,陈顼终于再次开口:“淳于将军呢?”

徐陵、吴明彻均是一怔,不待回答,偏廊处有人道:“臣在。”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偏廊暗影处,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停着一轮椅。轮椅上坐着一形容枯槁之人,病容满面,在暗影下更显憔悴之意。

那人正是陈国大将淳于量,众人多露诧异之意。

原来淳于量虽与吴明彻、萧摩诃二人一样,均是陈国赫赫有名的将军,但腿部有伤,近年来一直疾病缠身,不要说领军作战,就算入朝都是罕见。

可谁都不敢小觑淳于量,只因为淳于量在江南三将中最负谋略,当年亦曾拼死救过陈顼的性命。淳于量虽不居功,陈顼可一直将他当作心腹之人。

今日陈顼召王远知入宫,众人多少都知道今夜要有大事发生,可见淳于量竟然抱病也来到这里,都忍不住心惊肉跳,均感觉殿外明月正悬,但殿内风雨早起。

有宫人推着淳于量入了大殿,陈顼还是垂头,只是道:“淳于将军,你将事情说说吧。”

孙思邈本一直心中困惑,见到淳于量被推入殿中,微有惊诧,心道,怎么是他?难道说……

孙思邈扭头向陈顼望去,他的脸上蓦地又有迷雾沧桑之意。

殿中亮如白昼,可灯火下,淳于量脸上似乎总有暗影。他目光缓动,掠过孙思邈时,凝了片刻,最后停在王远知身上。

众人见了均想,淳于将军虽满面病容,可一双眼睛却亮得很。

轻咳几声,淳于量终于开口道:“今日天子找王宗师和孙先生入宫,为的是宫中传国玉玺失窃一事。”

他开口点题,干净利索,可声音沙哑,其中满是疲惫之意。

灯火下,众人脸色明暗不定,保持沉默,殿中只余淳于量沙哑的声音。

“这件事孙先生想必已经知道,却不见得明白究竟,而王宗师既然不知,那我就将事情始末简略说说……”

孙思邈听淳于量提及自己时颇为客气,并无意外的表情,只是在想,原来是他,怪不得……

多年前往事瞬间涌上心头,可都已淡漠,只有十三年前的那场雨,还是记忆深刻。

陈顼不语,众人见了,当然也不会反对,只有陈叔陵眼珠乱转,似在想着什么。

“王宗师和孙先生均是见多识广之人,对传国玉玺来龙去脉当然明了,也就不用我来赘述……但有一件事还要说下,就是传国玉玺自本朝高祖见于栖霞寺后,就一直封存在皇宫大内,严加看管。”

淳于量说话中不时夹杂着几声咳,又道:“不过月余前玉玺却突然失窃了。太子知道此事后,想为圣上分忧,因此去了响水集。”

孙思邈方才听徐、吴二人说过此事,心中疑惑,既然严加看管,又怎么失窃的?淳于量避而不谈,莫非其中有什么隐情?

“听闻萧将军提及,孙先生当初也在响水集,危机时还救了太子和萧将军?”淳于量向孙思邈望过来。见孙思邈点头不语,他缓缓道:“孙先生是大智慧之人,肯定会觉得太子前往响水集一事有些蹊跷了?”

不等孙思邈回答,陈叔陵突道:“这事不用大智慧的人,旁人其实也会知道。”

“哦,这么说……兴郡王也知道?”淳于量缓望过去。

国主陈顼在座,众人未经许可,均是沉默,只有陈叔陵无此忌讳,上前一步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陈顼“嗯”了声,让人不知心意。

陈叔陵却不管许多,大声道:“旁人都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太子前往响水集很是蹊跷,暗中却也有一种说法,说太子前往响水集,除了要取传国玉玺,还要拉拢几方势力!那势力一直神秘地存在,知晓的人并不多。”

他说到这里,望向孙思邈道:“孙先生是大智之人,可知太子为何要拉拢那几方势力?”

孙思邈心道,这里就我是外人,你偏偏问我,想是以为我不知究竟,要下个套给我钻了?

他早看出陈叔陵言语中一直对太子陈叔宝不敬,只怕有抢太子之位之心,他若贸然陷入这种争辩中,只怕隐患无穷。

“兴郡王,方才我就说过,大智之人,就不会自困笼中。兴郡王问道于盲了。”

陈叔陵一滞,眼中有分恨意,叫道:“好,你们都是势利小人,明明知道,却不肯说!”

陈叔陵霍然望向陈顼,大声道:“父皇,传言说,太子联系拉拢神秘势力,要取玉玺,却不是为父皇分忧,而是盼父皇早死!”

一言落地,众人均是色变。

“叔陵,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殿外有人叫道,踉踉跄跄地冲进殿来,神色张皇,正是陈叔宝!

陈叔陵见陈顼一直沉默地望着脚尖,更是气壮,冷笑道:“你敢做,难道反怕人说了?你若不是心怀鬼胎,怎么会冒险去齐国?你若不是因为机关泄漏,为何要在紫金山做戏?你们布下天罗地网,来捉所谓的叛逆,难道没有什么别的目的?”

陈叔宝叫道:“没有的,这些事情我不知道。”

他话一出口,众人均皱眉头,心道太子长于后宫,无甚主见,远不及陈叔陵干练。

这种时候,岂是一个不知道能够解决问题的?

“你不知道?”陈叔陵哈哈大笑道,“有谁相信?父皇……”

“闭嘴。”陈顼低声喝道,其中隐约有震怒之意。

陈叔陵一凛,立即跪倒道:“父皇,儿臣本不想说,可怕你受人蒙骗。”

陈叔宝急道:“叔陵,我……”

“你也闭嘴。”陈顼一拍扶手,瞥了陈叔宝一眼,眼中满是愤怒失望之意。

陈叔宝扑通一声跪倒,浑身发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殿中肃杀之意更浓,一些人呼吸都要屏住。

不知许久,陈顼才道:“淳于将军,你继续说下去。”

淳于量眼中闪过一丝悲哀之意,忽向一直沉默的王远知说道:“孙先生没有看法,不知王宗师怎么看呢?”

王远知沉思道:“贫道在想,若非一个充足的理由,太子不会前往江北的。”他说得没错,但和没说一样。

淳于量缓缓点头道:“王宗师说得极对,这个充足的理由,王宗师难道不知吗?”

王远知沉默下来,许久才道:“并不算知。”

徐陵想要开口,却被吴明彻拉了下衣袖。

孙思邈看似自困,但早就将殿中一切看在眼中,见此细节,立即想到,徐、吴二人都知缘由,而这缘由竟和王远知有关!

淳于量虽满面病容,可一双眼眸却是出奇地亮。他盯着王远知道:“只因为太子前往响水集,本是听从了王宗师的意思。”

一言落地,殿中沉凝的气氛,几乎要让人窒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王远知身上。所有人心中都忍不住在想,如果淳于量所言是实,那陈叔陵讲的并非空穴来风!

王远知坐在那里,神色竟能不变:“贫道不知淳于将军所言何意。”

“宫中传国玉玺失窃,太子异常心急,知宗师神通广大,这才亲往茅山拜谒宗师,祈望宗师能有法力,寻回传国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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