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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心【1-6部】(出书版)(131)

徐陵、吴明彻互望一眼,均沉默下来,脸上隐约有分不自然之意。

孙思邈又道:“秦灭赵后,和氏璧终归秦国。始皇帝嬴政命丞相李斯取材和氏璧,做一玉玺,上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是为传国玉玺。始皇帝只希望将这玉玺千秋万代传下去……不想只过二代,秦国瓦解,刘邦入关,秦王子婴奉玉玺归降刘邦,这玉玺就到了刘汉之手,然后又一代代传下去。”

顿了下,他做个结论道:“和氏璧兴起风波无数,这传国玉玺亦是如此,因为玉玺经过始皇帝之手,各国当权之人均是奉若奇珍,以此为正统。传说,真命天子必须拥有这玉玺,否则难坐稳至尊之位。”

孙思邈说到这里,不愿再讲,见徐、吴二人显然在认真倾听,不漏过半分细节,心中不由暗自奇怪,这些旧事百姓当然不知,他俩都为庙堂栋梁,如何会不知?

可既然知晓,他们究竟想知什么?

不知为何,徐陵听到这里,眼中略有失望之意。吴明彻道:“那先生可知,传国玉玺后来到了何处?”

孙思邈半晌才道:“听说西汉末年,外戚王莽篡位,索玉玺到手。后来王莽兵败被杀,玉玺重归汉室光武帝刘秀。东汉归于尘土后,孙坚入洛阳再得玉玺,但转瞬又到了袁术、魏武帝曹操之手。而后司马氏篡位,玉玺自然归了晋氏。不过听说永嘉年间,前赵俘晋怀帝得了玉玺,自此玉玺就流落五胡之手,不知下落。”

吴明彻微吸一口气,沉声道:“孙先生真的不知玉玺现在何处吗?”

孙思邈看了他半晌,才道:“我的确不知。但听说有个传言,此玉玺在五胡中辗转流传,后来落入冉闵之手,却被东晋人骗走,带到了江南,重归晋室。想东晋虽也早成历史,但玉玺却经宋、齐、梁三国传下去,最终被陈武帝所得。如今传国玉玺应该就在陈国,不知这传言可对?”

说到这里,孙思邈回忆玉玺浮沉,暗自叹息道,区区一块玉玺,竟引发这般无边的风波,可见人之权欲心,这些年来只是愈演愈烈。

吴明彻缓缓点头道:“不错,这传言是真的。”

孙思邈只是笑笑,不解这二人为何如此郑重其事地提及传国玉玺,心道就算玉玺在陈国能如何?你们这般样子,难道怕我来偷你们的玉玺吗?

这玉玺在你们眼中视为奇珍,却不知道在我眼中,不过如同帝业尘土。

见眼前二人均是神色肃然,孙思邈心头突颤,想起一事,缓缓问道:“两位大人绝不是对这个故事有兴趣,却不知道提起这个故事,所为何来?”

徐陵脸色难看,终于开口道:“孙先生果然博学,所说一切大多无误,但最后说错了一点。”

“哪点?”孙思邈脸色略有异样。

“玉玺眼下不在陈国!”徐陵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神色灰败。

吴明彻补充了一句,惊心动魄!

“玉玺失窃了!”

第十章

寻龙

烛影摇动,殿中一片寂静。

孙思邈坐在椅子上,突然感觉殿外吹来的风都有些冷。

深秋了,落叶无依落下,落地的叹息之声似乎都能听得到。

他那一刻想到太多太多,神色间带分悲哀之意。他其实并不关心玉玺究竟去了哪里,只是考虑到玉玺再次失窃,只怕很快又要引发新一轮的血雨风波。

风波看似因为玉,实则还是因为人!

这点他看得比谁都要明白。他缓缓地闭上眼,只想让自己心静片刻,但他立即想起了这点牵扯的联系,想起响水集的往事,睁眼道:“太子去响水集难道是因为玉玺?”

徐陵失声道:“先生如何知晓?”他这么一说,显然是证明孙思邈所言不差。

吴明彻却是目光炯炯,一字字道:“先生如何知晓?”他言语中,更多的却是咄咄逼人的味道。

二人说的是相同的六个字,但其中含意却相差很多。

孙思邈不急于回答,只是又闭上了眼,喃喃道:“我是如何知道的呢?”

很多话,是灵感,是信口,也或许是缜密推断后得出的结论。孙思邈没想如何回答二人的问题,只是想着另外的一件事情。

当初,萧摩诃一直向他索要一物,却绝口不提何物。当初,孙思邈感觉到困惑不解,可现在想想,萧摩诃当然应该是索要玉玺。

萧摩诃护送陈叔宝到了响水集,当然是要寻找玉玺。可他们如何认定玉玺是在响水集?

当时,萧摩诃是看了裴矩送的那封信后,才将目标锁定在他孙思邈的身上。而裴矩那时是和李八百合谋的。

这似乎可以认为,玉玺失窃一事,多半和李八百有关。引陈叔宝、萧摩诃到响水集的,想必也是李八百。不然,张裕为何恰好拦截住陈叔宝等人,击退萧摩诃,擒了陈叔宝?

又是李八百!

有他的地方,肯定会有风浪。可李八百这次兴风作浪的目的又是什么?

孙思邈刹那的工夫,想通了一些事情,可更多的困惑涌上心头。响水集的风波看起来非但没有结束,而且不过是刚刚开始。

徐陵、吴明彻追问答案,见孙思邈这般回答,恨不得伸手进去掐住他的脖子,逼他吐露点想知道的事情。

幸好孙思邈很快又睁开了眼,回道:“道理倒简单。想传国玉玺失窃一事关系重大,贵国天子若知晓,只怕会龙颜震怒。太子虽冲动些,但应很孝顺……”

徐陵插嘴道:“不错,太子的确是至孝之人,听到玉玺失窃,见天子震怒,一心想为天子排忧,因此这才去响水集,可差点因此送命。天子知道了这件事,很是恼怒,已经训斥太子一天了!”

他以为明白了孙思邈的意思,径直说明经过。

很多事情最难的就是开口,既然开了口,剩下的事情就如竹筒倒豆子般顺溜。

徐陵若有期待道:“孙先生圣手仁心,既然知道太子并无过错,显然会帮他了?”

孙思邈奇怪道:“我不过是个外人,如何能帮得了太子呢?”

“只要先生答应,肯定就能!”徐陵道。

今天他是第二次说这种话,竟认定孙思邈的能力,让孙思邈也难免奇怪。但孙思邈更想知道另外一件事情。

“太子虽冲动,但并不呆。他看似冒失前往响水集,却肯定因为有确切的理由认为玉玺在江北响水集。不知太子去响水集找玉玺的理由是什么?”

徐陵闻言,迅疾地向吴明彻看去,竟像有难言之隐。

吴明彻眼中闪过分古怪,似也不想多说什么。

孙思邈见这二人到如今仍旧遮遮掩掩,心中微有不悦,但转瞬笑笑。他知道,很多事情逼问是没用的,他不急,急的就会是徐、吴二人了。

果不其然,见孙思邈微笑,吴明彻立即问:“孙先生笑什么?”

“我只笑玉玺虽贵重,但不过是个死物罢了。”孙思邈略带讽刺道,“区区一个死物,却让太多活人奔波往复,不知这是传国玉玺的荣耀,还是……人本身的悲哀?”

吴明彻无暇去想孙思邈言语中更多的深意,凝声道:“玉玺不是死物。”

孙思邈像是有些发呆,半晌才道:“不是死物难道是活物?”

“也不是活物。”吴明彻顿了许久,见孙思邈竟能不问,也不由感叹,这人医术他未见过,若论沉稳,只怕天下难有人及,“玉玺本是灵物。”

孙思邈脸上迷雾又起,遮挡了本来的表情。

吴明彻双眸的目光却如两把锐刀,刺入那迷雾之中:“方才孙先生高谈阔论,将玉玺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但不知为何,却漏说了几个细节。”

孙思邈淡淡道:“或许不是漏说,只是在下见识浅薄罢了。”

吴明彻有些意味深长地笑道:“孙先生不是见识浅薄,而是不想说罢了。可有些事情,并非孙先生才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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