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歃血(292)

王惟一说起藏传三密,倒是口若悬河,想必这段日子中,颇有专研。

狄青点点头,沉吟道:“叶捕头曾和我说过,迭玛就是伏藏,负责记忆天神留下的经典、咒语之类。”

王惟一望向苍穹,沉思许久才道:“我当初也是这么认为,可后来发现可能有些偏差。当然了,我的看法也不见得是正确的。古书《内经》有云,‘人与天地相应,与四时相副,人参天地’。《灵枢》亦是这般看法,认为‘人与天地如一’,其实在我们医者看来,人与天地等同,是以才用五行归纳人体的奥秘,但其中的玄奥,已非五行能简单说明。我了解了藏传三密后,突然想到,天神其实没有留下什么经典、咒语,而是这些东西一直都存在于天地之间,而非存于人体。所谓伏藏,不过是经过特定的激发,通过意念到达天地间经典所存之处,取得部分而已。”

狄青已听到瞠目结舌,半晌才道:“王神医,你是不是想说,这苍穹间本有很多东西,只有通过特定的手段修习密法的人,才能调用意识,一窥这些东西?因此每个人都是伏藏,关键是如何能获得开启之法?”

王惟一闻言,振奋不已,一拍大腿道:“着呀。你说的和我想到不谋而合!”

狄青振奋道:“但怎么获取开启之法呢?”

王惟一感慨道:“这个开启之法,藏传佛教中,就用三密来实现,而其余佛道中,自有密法,就非我等目前能够知晓的了。赞普找我来,其实就是琢磨这个方面,若能成行的话,只怕世间就要换个另外的面貌了。但人脑玄奥,研究困难,我很难再进一步。”转瞬好像想到什么,王惟一压低了声音,有些诡秘道:“你以前虽不差,但不经飞龙坳一战,未得五龙,肯定不会到今日的境界,对不对?”

狄青困惑道:“我有今日的武功,和五龙的确大有关系,但和飞龙坳一战有什么关系呢?”

王惟一笑笑,低声道:“怎么会没有关系?你当初被多闻天王一刺,那根刺深入你的脑海,已改变你脑内的结构。在我看来,并非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五龙的神奇力量,但你感受到了……”

狄青恍然道:“我能有今日的体质,是因为我脑部结构已变,才能从五龙得益?”说到这里,狄青倒不知道应该感谢夜月飞天呢,还是憎恨此人。

王惟一点点头,轻舒一口气道:“不错,这就是我的结论!这也是一个开启方法,但这种方法,生死攸关,并非所有人都如你好命的。”

狄青回忆往事,觉得王惟一说的很有道理,也解释了为何有人见到五龙,一无所获,为何有人能被五龙激发。突然想到了什么,狄青道:“真宗也感受到五龙的神奇,难道说他的脑部构造也迥乎常人吗?”

王惟一道:“这个说不定,脑海奥秘,我等不过管中窥豹罢了。但我想,五龙的激发,和脑海、环境、意志都有关联,因此有人感受得多,有人感受得少。当初先帝思子成狂,又加上一番狂热,感受到五龙的神奇不足为奇。太后对五龙冷漠,因此虽接触到五龙……可从未得到五龙的秘密。”

提及到太后时,王惟一脸色变了下,眼中又有些恐惧之意,突然问道:“狄青,听闻太后仙逝时,你在汴京,还见过她?”

狄青不解王惟一为何突然提及此事,点头道:“我奉旨回京,就是因为太后想见我一面了。”

王惟一四下看看,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太后临终前,可有异样吗?”

狄青有些奇怪道:“有什么异样呢?不过太后……的确老的厉害。”他不说还不察觉,一说来,就感觉太后虽也是年纪不小,但那时候的确远比年龄还要苍老。转念一想,太后当初好像指着自己的身后说什么,“我明白了,你好……”太后没有说下去就死了,当初狄青只是想着太后说的“五龙本香巴拉之物,可是你一定要……”究竟是什么意思,哪里会留意到很多?他知道太后指的不是他,现在回想起来,他身后好像是阎文应和赵祯。

陡然间心头颤动,狄青已想到太后要说什么,太后既然知道五龙是不详之物,她说的可能就是和郭大哥一样,“五龙本香巴拉之物,可是你一定要丢了它!”这么说,八王爷说的要找到地图恐怕就是八王爷自己的意思了。

狄青想到这里,怅然所失,暗想太后当年言下之意究竟是什么,根本不可能再有人知道了。

当初他伤心惊诧,除了有关香巴拉的事情外,并没有多想别的事情,现在蓦地想起当初的情形,才发现太后驾崩果然有些异样。太后是悲愤而死吗?赵祯在灵柩前好像哭的有些异样……念头一转而过,狄青见王惟一低下头来,端起茶杯。

只听茶杯“咯咯”作响,狄青才发觉王惟一手在发抖。不由关切道:“王神医,你没事吧?”

王惟一一震,差点打翻了茶杯。手忙脚乱间,抬头望向狄青道:“我没事,我会有什么事?狄青,我估计不会再回汴京了。”

狄青不懂王惟一为何变得这么慌张,皱眉道:“你是御医,难道想此生就在藏边研究什么伏藏吗?”

王惟一笑容苦涩,岔开话题道:“狄青,你和天子的关系很好是吧?”

狄青道:“很好说不上。以前不知道他是皇上,倒是和他很亲近,不过自从太后死后,天子登基后,我已许久没有见过他了。那次回汴京的时候,他对我虽不差,可伴君如伴虎,在他身边,我总觉得不安,我还是觉得在边陲自在。”他想起赵祯当初发怒,逼他娶妻一事,暗自皱眉。他当王惟一是朋友,因此才不藏心事。

王惟一目光中有分忧虑,支吾道:“是呀,伴君如伴虎。你做的是对的,离天子远些,小心些总是没错。你别以为自己以前和天子不错,就肆无忌惮,你记得我说的话呀。”

狄青感觉王惟一语带惧意,一时间难以琢磨他和赵祯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

王惟一却已道:“晚了,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说罢起身离去,临走前,自言自语道:“我曾经……给太后看过病……其实在你回转京城前,就到了藏边。”不等狄青再问,王惟一已去的远了。萧萧冷风中,王惟一衣袂飘动,背影显得有些发抖。

狄青望着王惟一的背影,若有所思。

接下来的日子里,狄青只能等待。转瞬近一个月的功夫,宋廷还没有消息回转,狄青和富弼都是有些焦急,暗想和谈成事,正合赵祯所望,若有消息到了京城,赵祯应立即派人敲定此事。

虽说藏边距离汴京千里迢迢,但赵祯若真抓紧此事,八百里加急的话,宋廷的消息早就应回转了。

这一日,富弼和狄青面面相对,富弼皱着眉头,见四下无人,对狄青道:“狄将军,你不觉得有些不妥吗?或许我真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按理说,唃厮啰若早派人前往汴梁,我朝早就会派人正式敲定此事,为何到如今,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狄青也是皱着眉头道:“你是说,唃厮啰根本没有派人前往汴京吗?那他用意何在?”

富弼百思不得其解,担忧道:“唃厮啰到底想着什么……我眼下暂时看不出来,但我总觉着这次联盟,只怕……”话未说完,韩笑赶到。

这些日子来,狄青、富弼二人得唃厮啰特许,可随意在宫中走动,但二人都怕另生事端,倒是规规矩矩的留在宫中。狄青伤势早已痊愈,命韩笑有事就入宫找他禀告,唃厮啰也不阻拦。

狄青从韩笑口中得知,当初韩笑的确找到了叶喜孙,可后来惊变迭生,叶喜孙又消失不见。狄青唯有苦笑,心道自己和叶喜孙真的无缘。

韩笑到了狄青的身边,低语了几句,递给了狄青一封书信。

狄青展开书信看了半晌,眉头锁紧。富弼见了,忙问,“狄将军,可是边陲有了战情?”富弼心中甚至想唃厮啰并不想和宋廷联盟,只是想拖住狄青。若元昊趁这时机攻打西北,那可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