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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848)

“那人因为取悦了圣上,深得圣上的喜爱,慢慢官职渐升,荣升为朝廷七贵之一,做事更加如鱼得水,可他却是小心翼翼的掩饰自己的身份,胆大包天的实施自己的妄想。他要杀了杨广并不是困难的事情,但他知道……杀杨广对他大道无济于事,只有让天下重乱,他才能再次实施自己的太平之道,于是他开始实现惊天的计划,他才智极佳,自然看出圣上是个好大喜功之人。所以他先劝说圣上击吐谷浑,和西域建交,他则开始游走西域、突厥之间,他劝圣上以厚利来引诱商人来经商,却是变相的挥霍大隋的实力,可这主意偏偏满足了圣上的心理,百国来朝,极大的满足了圣上的虚荣心,一而再,再而三,这才让百姓日穷,民不聊生。圣上又建东都、修运河、百姓本来接近崩溃之边缘,这时候那人又献上一计,攻取辽东,其实这人的所有计策就算现在看起来,也是不差,辽东对中原威胁极大,日后若有明君,当会再伐,但这时候百姓负担极重,圣上又是根本不懂用兵,又不喜别人用兵,结果惨败而回。圣上不甘心……和我一样不甘心呀,这才再次征伐,数征不成,中原大乱!”

裴矩绘制的动作已经渐渐变的缓慢,突然幽幽一叹,“此如河中巨舰,春水一涨,不用费力就能自然会行,那人不过是春水吧。”

“春水?”裴茗翠摇头道:“我倒觉得是黄河泛滥才对,谁都认为大隋江山毁于圣上之手,李密亦是自负推翻大隋江山,可又有谁能知道,这其中却有一人暗中操纵,活生生的毁了大隋江山,此人惊才绝艳,名不虚传呀。可一直到了如今,竟然少有人注意他的举动,就连他的女儿也从来没有疑心过他,只以为是父亲的失算,可经过这些日子来想,他女儿才知道,她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她的父亲!”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呢?”裴矩伸手画了女人的几缕秀发,秀发如云,画上的女人面目还未见到。

“这个说来话长,他利用圣上的好大喜功,几年的时间就让大隋烽烟四起,到现在,杨玄感已死,往事如烟,我也一直不知道到底当年杨玄感叛乱,他是否参与进来了呢?他一直都说自己在西域为圣上经营,他女儿也一直相信,可他到底有没有在西域,没有人知道。其实这个疑惑是在他女儿去西域的时候就有,但是当初她的女儿只是稍有困惑,转瞬就忘记了这个念头,现在想起来,他女儿去了张掖却没有见到父亲,这时候她父亲却可能回到了中原。”

裴矩为画中的女子画了琼鼻,画了双眉,只是寥寥数笔,可那女人的刚毅倔强已经显示无疑。

他什么都没有再说,因为他发现,现在再说什么都已经是废话,所以他让女儿说出来,他毕竟还心痛这个女儿,这是他唯一的女儿!

“那人将大隋搞的民不聊生,这才又传播天书的秘密,说西域出来了块龟壳。”裴茗翠黯然道:“事情也是好笑,他一心推翻大隋,却知道他女儿是个极大的阻碍。但他正如自己所说,从不干涉女儿的一切,以前他女儿不明白,现在想起,却是幡然醒悟,原来宣扬龟壳在西域也是父亲安排下的一计。他知道女儿为了圣上,毕竟会想办法毁去龟壳,也知道女儿若在东都,必定是他计谋的阻碍,所以他巧用调虎离山支走女儿。实际上他对女儿的推算完全无误,女儿本在马邑,那时候才认识萧布衣,为了这个消息,当下下潼关远赴张掖,得到了这块并无用处的龟壳。”

说到这里,裴茗翠伸手摸着龟壳,嘴角带着苦涩的笑,“可叹女儿到现在才明白,这天书一事阴谋居多,还是留着这片无用的龟壳。他把女儿远远的调开,自己却开始到东都传播李氏当为天子一事……圣上早起杀机,逼反李浑等人,诛杀李阀,引发门阀惴惴不安。他应该认识魏刀儿、王须拔,不知道当初蓬莱山击杀李玄霸是不是他一手策划呢?”

裴茗翠说到这里,心如刀绞,泪水流淌下来,她的父亲设计杀了她的恋人,她该如何处置?

裴矩淡然道,“挡路者一定要死,你怎么知道他认识魏刀儿?”

裴茗翠落泪有如珠玉,避而不答,“可是……可是……说的好,挡路者一定要死。女儿心痛恋人之死,为了追杀魏刀儿,远赴河北。他却可以全心的策划大计,所以他安排了还阳一事,他参与了平陈,却是早在平陈之时准备了个陈宣华……或许不是一个,而是两个?我已查得,知道陈宣华有一妹子在平陈后流落民间,她们是姐妹,生下的女儿自然和母亲相像,先后出现的两个假陈宣华都应该是陈宣华妹子的女儿吧?那人心机之深,布局之远实在让人骇然。他用东都还阳、洛水袭驾、扬州刺杀逼死圣上,这时候天下乱的已经符合他的远见,圣上再活着已经没有作用。可叹圣上就算死都不明白,原来还在养病的裴大人亲手布局,要了他的命。”

裴矩为画上的女人画了双眸,这笔堪称画龙点睛,画中女子眼眸点出,栩栩如生,只是那女子却是多了忧郁之气,挥之不去。

“破绽到底在哪里呢?”裴矩自言自语的问。

裴茗翠凝声道:“那人的身份可以说是隐蔽极深,可惜他还是忍不住在社稷坛出手。他不知道女儿早就设计在等,就等着父亲的出现。这里就有个疑问,既然萧布衣是天机,他是太平道中人,以天机为重,可他为什么要杀萧布衣呢?在我看来,他多半觉得萧布衣发展之快,超乎他的想象,所以他才想要将萧布衣除去。萧布衣的位置本应该是他亲自来坐,他亲手将大隋江山毁去,既然大道托付别人终究不成,所以他要亲手开创大大的疆土,兴复大道,尽收江都之兵,回转东都,挟天子以令天下!皇甫无逸庸才一个,就算坐镇东都也是不足为惧,他最担心的却是那个异军突起的萧布衣。所以他在江都托病不出,却是匹马到了东都,在社稷坛以另外的身份出现,那人游荡西域,自号符平居!那人想要击杀萧布衣,却没有想到的是,道信挡了一掌,道信金刚不坏,衣襟上却听信女儿之言,涂了一层药物,此药物不能杀人,但是入了人手却有淡淡的金色,数年不去!因为他和魏刀儿联手,这才让女儿意识到当初蓬莱山刺杀一事也可能是那人的杰作!那人现在总应该知道,女儿为什么明白真相了吧?”

裴矩伸手弃笔,看着右手,那上面果然隐隐有层淡淡的金色。

“原来如此。”裴矩轻叹声,“这个秃驴,用意竟然在此,我用尽方法不能尽去,没想到竟然是女儿的计策。”

裴茗翠凝望着裴矩,悲恸道:“现在所有的一切真相大白,不知道我应该如何称呼你,父亲?裴侍郎?符平居?抑或是……天、涯?”

第三七八节 引蛇

裴家父女,其实一样的才华横溢。

裴矩能轻易的成为大隋的两代重臣,纵横大隋,不被人猜忌,甚至能得两代君王信任,岂非无因!虎父无犬女,裴矩纵横捭阖,傲啸天下,虽没有言传身教,可裴茗翠毕竟出身门阀,见识不凡,年纪轻轻就可以掌控大局,经略天下。

裴家父女不但均有才华,显然又都是同样执着的人,裴矩可以为了心中的理想,不择手段,裴茗翠亦可以为了心中的理想,无怨无悔。

但裴矩执着中却是多了分洒脱,裴茗翠执着中更多的是无奈!

这种区别的结果就是,时隔多年,裴矩依旧丰朗如旧,洒脱不羁,裴茗翠却是日渐忧郁,心力交瘁。

这父女有着太多的相似,可看起来又有太多的不同!

裴矩望着桌子上的两幅画,听到女儿的质疑,波澜不惊道:“我一直以为……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你已经放弃。没有想到……你执着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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