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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575)

李密见到张须陀击来,陡然心寒,他千算万算,算准这招击出定能伤了张须陀,没有想到张须陀并不躲避,出招就是两败俱伤,这样实在并非高手所为。

暗叫不好,知道张须陀早就舍却性命于不顾,自己这样纯粹送死,李密却是不及变招,只是加劲出拳,重重击在张须陀胸口。张须陀却是一掌急拍在李密胸口,李密倒飞出去,落地后,呕血不起,张须陀胸口‘喀嚓’声响,都要深陷下去,可他空中僵凝,并未倒退。左手拂出,空中凌厉的刀光顿时化成两截,反刺回去,穿透刺客的小腹。只是左右来敌的刀剑毕竟躲闪不过,一斩肩头,一刺肋下。

张须陀怒喝一声,刀剑齐折,两盗匪也是飞了出去,摔倒在地,一人胳膊好似已断,不能抬起,另外一人也是呕血不已,却是强挺直腰板。

张须陀落到地上,也是一个踉跄,喷出一口鲜血,他向来沉如山岳,这次身受重伤,看起来风都能够吹倒。

五人出招极为惨烈,转瞬分开,都是受伤颇重。

断刀嵌在张须陀的肩头,断剑已经透过他的肋下,胸口凹陷,若是旁人,早就毙命,可张须陀还是凝立在那里,冷望李密。

刀剑或许还不毙命,可李密这拳实在沛然难挡,让张须陀身负重伤,可看李密的样子,说不定随时会死。

众盗匪犹豫,却是不敢上前,见到张须陀虽然受伤,可却如发怒的雄狮一般。

李密眼珠一转,突然大叫道:“张须陀已经重伤,再无动手之力,杀之天下闻名!”

一人陡然从旁窜出,长枪戳来,正是彭孝才。

他显然看出便宜,知道杀张须陀定会扬名天下,说不定还能混上寨主当当。

没有想到张须陀只是一伸手,就是抓住了他的长枪。彭孝才心胆俱寒,头脑发热后转瞬冰凉,顾不得夺枪,翻身滚倒,张须陀低喝一声,肩头断刀跃起,伸手挥出。断刀带血急割,飞起一个好大的头颅,彭孝才死!

鲜血喷涌,众人惊惧退后,王伯当终于气喘吁吁的追到,可身后早是空无一人,刀斧手见到张须陀受伤的狮子般,早忘记了黄金百两,受伤的狮子最是嗜血,非人能敌。

张须陀手中握着长矛,缓缓上前一步,坚定沉稳,身上嘴角都是在流血,却是全然不顾。

李密却是不能起身,还在吐血,仿佛五脏六腑都已寸裂,王伯当挡在李密的身前,大呼道:“先生快走。”

近万贼兵都被张须陀所摄,竟无人上前营救,李密艰难的笑道:“张须陀,你不能杀我。”

“哦?”张须陀凝望李密,“给我个理由!”

“你回头看看后面。”李密笑的诡异。

张须陀缓缓回头,就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秦叔宝,房玄藻操刀放在秦叔宝的脖颈之上,神色冷峻。

秦叔宝只是垂头,满脸的羞愧,李密又道:“杀了我,秦叔宝必死。”

“放了秦叔宝,我不杀你。”张须陀轻声道。

李密居然毫不犹豫,“好,放了秦叔宝,我信张将军一诺千金。”

房玄藻听从吩咐,令人推秦叔宝过来,秦叔宝满面羞愧,不能抬头,低声道:“叔宝有负将军所托,罪该万死。”

张须陀伸手去解秦叔宝身上的绳索,良久才开,也不说话,缓缓转身面对李密,淡然道“还不知道这三位高手高姓大名?”

两个盗匪一手大腿长,一虎背熊腰,见到张须陀老而弥坚,不由也是升起钦佩之意,手大腿长之人沉声道:“在下武邑苏定方……”

他欲言又止,下面的豪言壮语不能出口,脸上有了愧疚,另外一人虎背熊腰,缓声道:“在下青河刘黑闼,久闻张将军天下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卧倒在地使刀的壮汉说道:“蔡建德,无名小卒。”

张须陀嘴角溢血,叹息道:“原来窦建德早和瓦岗私下来往,可笑老夫竟还不知。今日你等在此,正好一网打尽……”

苏定方刘黑闼大惊,二人被张须陀击飞,如今勉强站起,疲惫欲死,哪里想到张须陀还有出手之力,李密颤声道:“张须陀,你不守诺言?”

张须陀跨前一步,讥诮笑道:“和你们何须守诺。”他只是跨出一步,再不前行,李密眼中陡然闪过喜意,转瞬愕然。张须陀等待良久,这才沉声问道:“叔宝,为什么不刺?”

一把利刃离张须陀腰间不过数寸距离,另一端却是握在秦叔宝之手!

※※※

大海寺前早就静下来,盗匪远远的散着,任凭几人厮杀,并不上前。

翟让早就躲的远远,心道李密死活不关自己鸟事,保全自己性命才是最为重要。

张须陀如同下山猛虎般,万人之中追杀李密,雄风着实让所有人心惊,所有人都想着躲避在先,却早就忘记,这时只要一哄而上,张须陀必死无疑。

张须陀上前要杀李密,秦叔宝拔出利刃要刺,刺杀的对象竟是他一直敬仰的张将军!

瓦岗众都是诧异,李密大喜,刘黑闼苏定方等人愕然。

可利刃只是刺到张须陀身边就已停住,并非张须陀以武功止住,而是秦叔宝并未刺下。

秦叔宝额头汗水涔涔而下,听到张须陀询问,手上青筋暴起,可利刃如铸在空中,纹丝不动。

张须陀终于缓缓的转过身来,轻声道:“我一直想着自己怎么死,可却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死在叔宝你的手上。”

秦叔宝手握利刃,‘咕咚’跪倒,只是低头,却是钢牙紧咬,不发一言。

“不过若死在你手上也好。”张须陀又笑了起来。

他自从进入贼匪乱军之中,笑的时候就多了起来,他脸上素来愁苦之意甚浓,可临近困境,反倒展颜的时候居多。

李密脸色阴晴不定,极力调息,可张须陀这一掌实在太重,存心要他性命,若非他勤练不休,武功卓绝,早就当场身死,可这刻疲惫不堪,手指头都动不了一分,暗叫糟糕,心道先有张须陀,后有翟让翟弘,自己危矣。自己千算万算,却是极可能为他人做了嫁妆!

“张须陀就算死,也不能死于鼠辈竖子之手。”张须陀指着彭孝才的尸身道:“这等鼠辈乘人之危,老夫若是死在他手,不是天大的笑话?”

秦叔宝脸上满是痛苦,只觉得张须陀每句都是骂在他的心中,也不多言,翻腕就刺,直刺自己的胸口!

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腕之上,粗糙有如树皮一般,秦叔宝却觉得那手有如铁箍般钳住他的手,双眸似火,抬头叫道:“张将军,我负你重托,再行刺于你,卑鄙小人一个,难道你连我自裁都不让,定要亲手取了我的性命?叔宝不仁不忠,再陷将军不义,死后也是不得安宁!”

张须陀夺过他的利刃,微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是不是?”

秦叔宝沉默良久,断然摇头道:“没有!”

张须陀微愕,脸色煞白,已没有了血色,他纵是铁人,如今也是感觉不支,总想着有些不对,冲进匪盗中杀李密是个目的,直觉中却觉得三将多半失陷,见到秦叔宝被擒,心中疑惑却起,等到秦叔宝持刃刺来的那一刻,他早已察觉,那一刻心如刀绞,却并不闪躲。见到秦叔宝终是没有刺下,酸楚之心稍微缓和,他和手下三将多年征战,出生入死,早把他们当作亲生儿子一般,无论秦叔宝什么理由,他都决定原谅,可他没有想到秦叔宝竟然不讲理由。

李密远处冷声道:“张须陀,你倒行逆施,众叛亲离,身为朝廷走狗,杀义军无数,让天下人唾骂,只是这些理由,已经够秦叔宝反你!”

秦叔宝却是霍然抬头,“将军,并非如此,是我母亲……”

他欲言又止,张须陀恍然,扭头望向李密道:“蒲山公,你好手段,原来你早就设计对付我等,这才千里迢迢擒下叔宝的母亲作为要挟,逼秦叔宝不得不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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