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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574)

兵士缓缓回头,见到张须陀一双满是泪花的眼,嘶声道:“张将军,我弟弟死了……你答应过我们……”

他意犹疯狂,才要扑过来抓住张须陀,张须陀却是沉声道:“他死了,你还没死,家里还是盼你回转,跟我来,我带你们回家!”

这一句话有诺大的魔力,兵士疯狂之意尽去,霍然站起,负起已死的弟弟,跟在张须陀的身后,张须陀饶是武功极高,远望四方,见到还有无数隋兵各自为战,也是恨无分身之术。

想到方才士兵的举动,张须陀心中微动,放声长喝道:“齐郡儿郎,想回家的过来。”

他一声断喝鼓足了气息,声音激荡,竟然压住了四周齐唱的歌谣。断喝远山激荡回来,大海寺余韵不绝,绕林不歇。

扮作百姓的盗匪沉默下来,隋兵转瞬有了清醒,发疯般奋力向张须陀的方向杀过来。

他们方才只是凭本能作战,这次却是有股信念支撑,盗匪只觉得对手突然力大无穷,连连后退,无数兵士如百川入海般汇聚,转瞬凝聚在张须陀身边。

手上断枪残刀,血染征衣,每人都是狼狈不堪,丢盔卸甲,可每人都是望着张须陀,脸上满是振奋之意。

王伯当手下还剩百余刀斧手,见到隋兵转瞬又是势不可当,才想带人围堵,李密却是挥手止住,摇头不语。

众隋兵齐聚,可仍在盗匪的重重包围下,可盗匪见到隋兵势大,也是犹豫是否上前。

张须陀凝望远方,伸手一指道:“长矛过处,佛挡杀佛,魔挡除魔!齐郡儿郎,拿出你们的男儿本色,昂头走出去!”

他话音一落,手中长矛电闪穿出,良久才落,却是早就到了盗匪包围之外。

他可以一矛连刺数人,也可以长矛过处,蚂蚁都不伤一个。

众盗匪见到长矛早过,脸边尚有寒风,发了声喊,转瞬闪开一条路来。

单雄信已经数次迎上,数次退开,远处见张须陀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威风凛凛,心中钦佩,缓缓下马,牵马闪到了一旁。

众隋兵精神大振,昂首挺胸走出盗匪的包围,竟再无人敢拦。张须陀殿后,走到最后,隋兵出了包围,精神微震,张须陀脸上不再愁苦,微笑着指着山右的方向,“从那里出去,到管州,过运河,沿黄河而下,家不远矣,你们去吧。”

众隋兵大惊,“将军,那你呢?”

张须陀淡声道:“我还有人要救……”

缓缓转身,张须陀赤手空拳竟又走入匪盗群聚之处。

盗匪散开又是涌上,兵士转瞬间见不到了张须陀的踪影,众隋兵放声悲呼道:“将军……”

※※※

张须陀听到隋军大呼将军,脸上还是笑,眼中却是含着泪,深吸一口气,张须陀缓步走到众匪之中,宛若闲庭散步。

王伯当虽是畏惧,却还是率着百余刀斧手挡在最前,李密、翟让、王德仁、孟让、彭孝才悉数在场,瓦岗众聚在身后,虎视眈眈。

这些都是号令一方的大盗,可面对张须陀一人,竟然无人敢先出头为敌。

众人逃到大海寺,终究还是没有再逃,这次见到张须陀孤家寡人一个,难免心中振奋。

可见到他睥睨笑傲,又都是心中惴惴,不敢正视,只是在想,这里高手如云,盗匪似蚁,张须陀武功再高又能如何?虽是如此想,可积威之下,还是心寒,有几个人已经脚步轻移,向后退去。

不动的只有李密!

张须陀斜睨李密一眼,并不说话,缓缓蹲下来,望着一已死的隋兵,隋兵虽死,双目圆睁,张须陀伸手去拂,喃喃道:“我对不起你们,我问心有愧……”

手掌过去,兵士已经合眼,可眼角却有滴泪水流出,张须陀看似起身都有些艰难,目光突然落在身边一兵士身上。

兵士睁开双眼,有些茫然,他方才持盾抵抗,大力冲击下被震晕了过去,这刻醒来,不知所措。

“将军……”

张须陀微笑道:“回家去吧。”

他伸出手来,拉起兵士,轻声道:“我们需要一匹马。”

他话音落地,身后马蹄声响起,一人磕磕绊绊的牵马踩着尸体走过来,沉声道:“张将军,单雄信自负英雄之名,今日才知无能之至。此马为雄信所骑,将军需要,请将军骑走吧。”

单雄信牵马而来,挺胸昂头,虽知张须陀出手,他必死无疑,却是全然不惧。

盗匪有的默然,有的哗然,张须陀扭头望过去,见到单雄信立在身边不远,双眸炯炯,微笑道:“久闻瓦岗五虎中徐世绩最有才智,单雄信却是最仁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单雄信知道此举日后必有麻烦,这一刻却是容光焕发,沉声道:“雄信得将军一言,此生无憾!”

张须陀点头示意,扶着兵士上马,轻拍马臀,沉声道:“走吧,莫要回来了。”

士兵马上回头,高声道:“将军,将军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众匪闪开道路让兵士走出,并不拦阻,心中蓦然想到,他日自己若是有难,会有这样一位将军来救吗?

“张须陀,你如今众叛亲离,孤家寡人一个,我敬你是英雄,大隋江山欲倾,你独木难撑,不如前来瓦岗如何?”李密终于说话。

张须陀笑起来,眼中的讥诮之意竟和李密仿佛,“蒲山公果有大才,不如前往大隋,我向圣上举荐,推举你为将军如何?”

李密脸色不变,早知道答案如此,张须陀却是笑道:“有时候就是如此,看起来很美,可你我都是不屑为之,对不对?”

他话音才落,已如苍鹰般飞起,直扑李密!

※※※

王伯当大惊,断然没有想到张须陀身陷重围,竟然还能以寡凌众,大喝道:“挡住张须陀!”

张须陀长身而起,身法如电,看起来丝毫没有被征战所累,刀斧手虽是众多,可是被他一纵,竟然到了人群之上。刀光霍霍,尽是砍空。他足尖在刀斧手头上一点,已经越到刀斧手身后,瓦岗众之前!

刀斧手大惊,转身去砍,却是霍然斩空。张须陀人虽老迈,胜似苍鹰,众人不能挡。

瓦岗众轰然一声,无人上前,四下散开。王德仁、孟让等人早就吓的屁滚尿流,滚了开去。翟让亦是如此,他和李密最近,见到张须陀冲到,腿一软,坐倒在地,无力逃命,只能叫道:“来人呀,将军饶命……”

疾风一道,张须陀已经掠过翟让,径直向李密追去。

李密急退,可他身法迅疾,还是敌不过张须陀,无奈绕着众匪急转,张须陀紧盯他不放,径直去追,王伯当大呼小叫,带着众刀斧手追赶。

场面极其混乱,贼匪大呼小叫,好像又是碰到了千军万马,张须陀孤身一人,已追的李密狼狈不堪,只能伸手去抓盗匪,挡在自己身前。

只是拖延不过片刻,张须陀闪身而过,盗匪立马倒地,不知死活。

众盗匪大惊,只想保全性命,又是要躲张须陀,又是要避李密,苦不堪言,近万盗匪慌作一团,东逃西窜,全然没有想起抵抗。

翟让连滚带爬,被人踩了两脚,被一人扶住,见是单雄信,眼泪流淌下来,迭声道:“雄信救我!”

李密额头见汗,已经到了一棵大树前,突然又是喝了声,伸手抓住两名盗匪掷过来,张须陀伸手拂去,就要出掌去攻,陡然间心中一凛。

两名贼盗本是打扮寻常无异,可人在空中,陡然舒张,一人宝剑劲刺,一人刀光闪烁,竟然是武功极为高明。李密掷出二人,再不逃命,断喝一声,身法疾快,霍然向张须陀窜来。

他一拳直捣张须陀胸口,威猛无俦,和方才懦弱截然相反。

树上枝叶一动,刀光猛烈有如日光,一人树上纵出,劲劈张须陀的头顶,转瞬间,张须陀四面受敌!

张须陀敌强更强,低吼一声,须发皆张,不退反进,竟迎李密而上,单掌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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