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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1278)

萧布衣道:“男儿立志,八十不迟。大是大非,你就算明白了一天,也是响当当的汉子!”

秦叔宝鼻梁酸楚,微微抬头,非心酸,是感激。或许只凭萧布衣这句话,他已觉得这辈子值了。

“末将跟随张将军,常年见他忧心积虑,恨不能以身代之。后来李密以家母要挟,叔宝不得已出手,其实叔宝知道,凭借自己的身手,要刺张将军,势如登天。可我还是出手,我甚至希望张将军当时一掌打死我,也让叔宝不必忠孝两难。张将军若毙了我,我当然背负背叛的骂名,可李密看在往日的恩义,或许放过家母,但张将军根本没有出手!”

萧布衣叹道:“此生不能和张将军联手平定天下,实乃生平憾事!他不出手,我想他多半亦是难以两全,无法抉择,想着若死你手,总比死于盗匪之手要好。”他长叹一声,神思悠悠,实在亦对这只有数面之缘的张须陀钦佩有加。

秦叔宝垂下头来,“或许只有萧将军你,才真正的了解张将军。”

二人默然,同念张将军,一时间帐内寂寂,有如张须陀临死的那刻宁静。

秦叔宝打破了沉寂,又道:“末将一错再错,归顺李密,幸得西梁王当头棒喝,这才得以重生。若非西梁王当年开导,末将早死多日。其实刺杀张将军那刻,我就应该死了;其实家母过世的时候,我就应该死了;其实李密败亡的时候,我就应该死了!”秦叔宝渐渐激动,握紧了双拳,“其实巴蜀的时候,我亦是觉得死了也是归宿,可我现在,不想死!”

萧布衣目光一凝,“为何?”

“因为张将军戎马一生,南征北战,平定的就是河北、山东、江淮各地。如今江淮、山东已定,只差河北未平。张将军当年死不瞑目,我每晚都能记起。是以我只想在有生之年,再平河北,了却张将军安定这三地的夙愿。若能如此,秦叔宝死而无憾,请西梁王成全!”

秦叔宝说到这里,霍然站起,单膝跪倒在萧布衣的身前。

萧布衣默然许久,这才缓缓的搀起了秦叔宝,“你有此志,本王如何会不成全?你要平河北,本王当尽力助你,只是你……还请多多保重。”

萧布衣语气中已有尊敬之色,说完后,缓步走出了营帐,秦叔宝竭力的压住了咳嗽,脸颊潮红,可眼中坚毅之色更浓。

萧布衣出了帐后,感觉清风清冷,抬头望天,只见到灰蒙蒙的一片。

蓦地感觉脸上有些湿润,冰凉点点,伸手摸去,萧布衣自嘲道:“又下雨了。”苍天有情,亦当落泪,细雨蒙蒙,或许就是天地之情。萧布衣不知为何,只觉得悲从中来,只想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为这征战多年的疲惫,为那华夏大地的苍生,亦为那个死生同念的张将军!

不知过了多久,这才转身回帐,孤单单的坐着,四下望去,这才记起了什么,喃喃道:“思楠到了辽东了吗?”

没有了思楠,他显得更加的落寞孤单,可多了这份思念,给这将入冬的夜,带来那凝眸相望的暖……

※※※

清晨,哈气成霜。

辽东的水,已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屑,阳光初升,略带淡黄,撒在冰面上,懒洋洋的让人提不起精神。

‘嗒嗒’声响,马蹄远来,踏破了那初凝的冰、溅起晨露般的水。一女子黑巾罩面,骑在马上,不急不缓的行来。

女子装束和辽东人无异,厚厚的皮袄,没有太多出众的地方,唯一让人诧异的是马上悬的一把剑。那把剑给蒙面的女子带来了有如草上寒霜般的冷,可更多的人注意的不是剑,而是她的前额和双眼。她的前额似玉一样的白,她露出的双眸,有如晨星般的闪亮。

辽东苦寒,很少能养出如此秀丽的女子。

秀丽的女子,却是思楠!

日已升,但天还冷,是以路上少有行人。即是有些行人,也是行色匆匆。但谁都忍不住的望一眼思楠,惊诧她隐而不露的那种气质和美丽。

思楠我行我素,催马早过了辽河。

过辽河后,辽东大城就在眼前。虽然思楠的目的不是辽东城,可她还是忍不住的望了眼高大巍峨的辽东城。这座大城,经历了太多的战事,当年杨广数十万大军亦没有拿下,那残破的城垛后到底有着什么精神,让他们抵抗住大隋一波又一波的惨烈进攻?

思楠没有多想,绕路而过辽东城,踏梁水,一路南行,在午后到了辽东城东南的乌骨城,乌骨城再向东南,就是辽东国都平壤,她的目的地是那里,但她要到乌骨城找个人。

策马到了城门前,守卫并不严格,甚至让人有种安宁之感。大隋烽烟四起,可这里,显然是战火一时无法顾及。

可经杨广多年征伐,这里也有一种残旧沧桑之感。无论是城池、守兵、抑或是这里的百姓。

思楠马踏城道,迎着午阳,就这样,平静的进入了乌骨大城,开始了她的寻找答案的旅程!

第五六一节 得遇大鹏

日高、天冷!

思楠策马入了乌骨城,大隋动乱,很多人为避战祸,不是逃亡草原,就是避在辽东。北方众多的小小国度,反倒是他们的安乐的场所。

思楠寻得个中原人士,问了几句,骑马向城南而过。经过个幽静的巷子,前方渐渐热闹起来,原来不远处却是个集市。

这些人说话多受中原的影响,似是而非,思楠勉强听懂。四下望去,见一店铺热闹非常,横幅上油光锃亮,污秽不堪,写着三个大字,‘苟布李!’

思楠下马,牵马缓步走过去。

苟布李前面人倒是多,排成长队。热腾腾的包子出来后,人手几个,脸上满是幸福的笑。思楠见到,不由感慨这里人幸福的简单。

天虽冷,摊前忙碌的那人却满头大汗,背后背着一个,身边还跟着一个。可饶是如此,那人没有丝毫疲惫的感觉,相反,忙忙碌碌的他洋溢着满足的神色。

思楠倚在马旁,也不答话,只是静静的看。

卖包子那人感觉到有人注意,扭头望了思楠一眼,目光满是诧异。他记忆中,自己从不认识这样的女子。

正忙碌时,一女子挺着大肚子又端着一笼包子出来。汉子紧走几步,快手接过来,关切道:“你又有了身孕,小心身体。”

女子笑道:“我又怎忍心让你一个人操劳?”女人走路聘聘婷婷,看起来并非这里的村妇。素面朝天,但双眉纤纤,未语先笑,虽是蒙尘,但出落的端是不差。

二人简简单单的两句话,互相关切之意溢于言表,思楠望见,眼中露出了笑。忙碌了半个时辰,包子终于卖完,汉子见思楠还立在那里,终于忍不住道:“这位姑娘请了,可是饿了没有吃饭,我这还有几个……剩包子,你可需要?”原来他见思楠不语,只以为她缺乏盘缠,想要吃饭却又张不开嘴,早就悄悄的留下了几个包子。汉子的婆娘也招呼道:“是啊,姑娘中原来的吧?”

思楠微有诧异,“你如何得知?”

“这里的水土如何能养出姑娘这种钟灵毓秀的人物?”女人笑道。

思楠见女子谈吐风雅,和本地女子大为两样,径直问道:“你是雨荷?”

女人微愕,带了些警惕,“姑娘如何认得我?”

“那你多半就是朴正欢了。”思楠望向汉子道。

汉子也是诧异,“不敢问姑娘高姓大名?”

“你叫我思楠就好。”思楠径直道:“我认识萧布衣,也就是东都的西梁王!”她说明来意,汉子和女子都是释然喜悦,“原来你是恩公的朋友。”

原来汉子就是朴正欢,女人却是乐坊的雨荷。当年萧布衣初下江南,留在乐坊以掩人耳目,无意中撮合了这一对苦命鸳鸯。朴正欢和雨荷苦难终逢,份外珍惜这姻缘。朴正欢家本辽东,见天下日乱,遂带雨荷到了辽东。眼下虽过的辛苦,可二人却是份外珍惜,倍感甜蜜。当初萧布衣探听容妃一事,就是从朴正欢口中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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