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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1162)

萧布衣见她不语,自嘲道:“所以你不知道我想什么。”

思楠不肯抬头,良久才道:“我并没有到辽东。”

她说的是废话,可萧布衣并没有不耐,只是轻‘哦’了声。思楠半晌又道:“我在路上得知一个消息,对你不利,所以……回来。”

思楠说的有些艰难,萧布衣叹道:“从黎阳到辽东,哪个消息对我都不好。”

他说的是实情,因为无论窦建德、罗艺还是高丽王,都是他的敌人,眼下,他别无选择,只有一个个的打过去,打到这些人归降。

思楠低语道:“可这个消息对你尤为不好,我只怕你有危险。”

“所以你回来了?”萧布衣问道。

思楠抬起头来,双眸肃然,“这一次,你一定要小心对待,我知道,这人绝对不好对付。你的武功或许比他高明,但是他的用兵,只有比你强,而不会差。你的敌人多,他们死多少我不管,但我知道,你输不起!”

萧布衣脸色微变,思楠了解,也知道他真正的对手。能让她也看重的人,并没有几人。心思飞转,已记起一人,陡然失声道:“是他?他投靠了窦建德?他为何要投靠窦建德?我为何没有听到任何消息?”

萧布衣没有说哪个,一连四问,可思楠已点头,一字字道:“不错,就是他!就是因为你不知道,所以我……一定要回来!”

※※※

就是你不知道,所以我一定要回来!思楠说这句话的时候,平平淡淡。

可有时候,心中的关怀,不一定要喊出来!

那种关怀,就像月出照关山,秋风送人还般,悄悄然然,你可能不知道,但是不意味着没有。

有心人,当然会感谢明月,感谢秋风,只要有心,就算在寒风冰雪中,也能感受着那若有若无,却如深海般的关切。

萧布衣心中涌起一阵热血,无论如何,思楠对他,总是与众不同。热血变成豪情,萧布衣昂声道:“他来这里,当然要对我不利?只是……我何须惧他!”

萧布衣说出何须惧他的时候,意气飞扬。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从当年山腰奔下,勇战突厥,到如今坐镇东都,征战天下。他或许更阴沉、更心狠,但是他的豪情仍在,甚至更加酣畅淋漓。

他现在,谁都不惧,就算李玄霸、裴矩一个多计,一个阴险,他也不惧。就算李渊、窦建德一个老谋、一个善战,他也不惧。

现在最应该的现实是,别人惧怕他才对!

他是萧布衣,他是威震天下的西梁王,铁骑踏遍天下,他们若是不怕,就不会暗中作祟,而会光明正大的和他一战!

思楠望见萧布衣的意气风发,刀削般坚毅的脸,轻咬下红唇,双眸如水,微泛波澜……

她不是不明白萧布衣的心,可她不明白的是自己的心。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就是说女人的心思,男儿难测,可很多时候,就算女人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着什么……

※※※

用兵好的人不多,但是要用兵,一定要知晓时机,不然就算获胜,也是稀里糊涂的领军。萧布衣从虬髯客身上学习武功,却从李靖身上学习兵法。

他知道李靖每次出战,已知必胜。

若不能胜,何必出兵?

可普天下,能做到李靖这种境界的能有几人?所以天下也就只有一个李靖!

李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出兵或许在对敌时可以等上几天数月,任凭旁人风言风语,但是他出战,却能一天就决出胜负。

这种必胜,是立于知己知彼,是立于知晓时机,若是并无胜算,大局未明,李靖绝不出兵!

李靖的用兵要算五事,道、天、地、将、法。这些都是孙子兵法名言,可知晓的多,能用于实战,详细算出的没有几人。

萧布衣别的四事比起李靖或远远不及,却最善用道取胜,这里的道者,绝非太平道的道,而是天下大道,得天下之心的道。他鼓舞士气,激励群臣,发动百姓,均是计道者一事,其余的东西可控,唯有五事第一道,只有萧布衣这种人才能用,也用的最为犀利。

他得道一法,来击窦建德,虽还未分胜负,可只要谨慎小心,当可求胜。

李靖在道者一事,是顺水推舟,但在其余四事,却是计算的极精。

天者一事,在于计算阴阳、寒暑、时制;地者一事,在于计算远近、险易、广狭、死生;将者一事,要判断自身以及对手将领兵士的智、信、仁、勇、严;而法者一事,却是在于曲制、官道、主用三方。

这五事,听起来简单,可能算晓分明,再无遗策,绝非易事。

其实五事中,只要能明晓精熟几事,已是少见的领军将领,若是五事精悉,那已是领军奇才,世间并不多见。

可李靖就是其中的一人!

所以他能百战百胜,所以他一出手,就能杀败一阵风,大乱草原,击溃历山飞,攻下黎阳城,火烧林士弘,伏杀张善安,降伏江南众将,收复岭南九十六州!

这当然不是运气,也非铁甲骑兵真的无人能敌,李靖能胜,在于一个算字!

不算者,只以兵力、骁勇作战,无非匹夫之勇。胜一场易,常胜难若登天,要想百战百胜,那是绝无可能!

李靖教过萧布衣,战场要胜,绝对不能靠运气,一个将军要胜,要靠计算,而不能靠赌!

不算当然可能胜,那多半是对手更不会算。所以双方的胜负,只能交给老天来决定。

李靖登天不行,可要求胜易,并非运气、并非兵力、而是在于算!

萧布衣从李靖身上习得习算之法,早将将者一事算的七七八八,法者用的法度森严,都说无知无畏,可他因为知晓,所以亦是无畏。

他绝非稀里糊涂的出兵,每次出军,他亦是在算。

两方兵士拼勇、拼命、拼士气,他却要和对手拼道、拼势、拼算。所以他对窦建德,从东都出兵之际,就开始算,就开始攻。

他甚至和窦建德远隔数百里,就已经战气势、战算计。可饶是如此,萧布衣也没有算到,窦建德为了胜他,不惜让往日的死士加入进来,或许就算算到,可萧布衣还会一战,因为汜水河一战,无论胜负,河北将领已损失惨重,这种成绩,甚至要超过明日大战。

兵死了可以再招募,可将死了,又岂是一时半刻能够补充?

或许他不如李靖能算,但是他也有李靖不能及的地方,那就是他有气势,他得道多助。

萧布衣知道那个对手,他更知晓那人生平七百多战,未尝一负,就算罗艺、窦建德,都是那人的手下败将,可是他只是吃惊,却不畏惧。

他甚至双眸闪亮,那是一种勇士遇到危险时候的激昂,那是高手遇到另外一个高手时的振奋!

※※※

二人只是默默相对,萧布衣心绪如潮,思楠却是心乱如麻,萧布衣知道自己想什么,思楠却根本不知想什么。

不知过了许久,思楠才道:“你说不错,你不须怕他。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一直隐而不出,谁都不理,这次投靠了窦建德,却是无声无息,不让你知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萧布衣脸上泛过诧异,“有何奇怪?”

他问完话后,陷入了沉思,他不是个轻易听信旁言的人,很多事情,他喜欢自己思考。

思楠却道:“我……觉得,他是太平道中人。”

萧布衣眼皮微跳,不明白为何太平道怎么总是阴魂不散,他知道思楠绝不会无的放矢。

“太平四道八门,其实经过这些年来,已实力大衰。很多门中,已人员凋零。”

萧布衣叹气道:“凋零如此,还能翻云覆雨,若是昌盛,那还了得?”

思楠摇头道:“他们凋零也是命,试问自张角开始,他们就一直被朝廷猜忌,百般围剿,虽是屡有大才振兴,但是逆天行事,终要灭亡。太平四道,道主都是经天纬地之才,可太平八门,却是太平道的根基所在,也是他们能动用的力量,毕竟我们知道,任凭一个人强煞,他也不能凭借一己之力做成大事。裴矩武艺虽在,算计还在,可他实力已不在,他已掌控不了回天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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