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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王冠·致无尽岁月(出书版)(32)

我不大听那个年代的歌,虽然他们说那个年代的音乐才是经典。在寒风中,那一刻我有点儿被打动了。走过去的时候我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在他面前的那个吉他箱里放一些钱,不放的话,我会有点儿难过,但是放了的话,我怕我会更难过。最后我还是放下了一些钱,算是表达我对这些坚守着自己的梦想的人一点儿小小的敬意。

每天走在路上,每段旅途之中,我看着那些表面上面目宁静的脸,总在想,这些人的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我有一个朋友说,是谁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

前年七夕的晚上,长沙的市中心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我和绣花从解放西路一直走到蔡锷路都拦不到的士。她穿着高跟鞋跟男朋友打电话,一边吵架一边哭,我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处涌动的人潮。

然后我看见一个女孩子在哭,坐在路边的石阶上,捂着脸,专心致志地哭,旁若无人—诙谐一点的说法是—目中无人地哭。

我无意窥探她的悲伤情绪,然而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有些物伤其类的感叹,也许是想起自己十六岁那一年蹲在双黄线上歇斯底里哭泣的情景了。

因为懂得那样的悲伤,所以这些年来,无论什么时候,在路上或者车上看到有人这样不顾一切地流泪,我总会有一些难受,很明显,有人被这个世界伤透了心。

看她的样子,我猜想,应该是失恋了。虽然我们每个人都会说一些大道理,比如远离那些消耗你人生的人,可是爱情这回事,总是没有那么多道理可以讲的,很多时候,我们只能任由自己的情感摆布。

我们从那个女孩身边走过,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像是没有注意到她,不留下任何一点情绪,悲悯、同情,这些都没必要。

那个时候的我,还不会说这句话,否则我会在心里默默地对她说上一句,姑娘啊,不要悲伤,笑一个吧,就很漂亮。

暑假我出去旅行之前,陪一个姐姐出去补鞋,小时候随处可见的补鞋匠在如今的城市里已经消失了踪迹,我们找了很久很久才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找到一个补鞋的小铺子。

那位大叔的手黑漆漆的,指甲缝里有着仿佛年份陈旧的污垢。他给我们补完鞋之后没洗手,又拿起那快燃到过滤嘴的烟蒂开始抽。我静静地凝视着他的手,心里泛起那么强烈的酸楚。近半年的时间我时常会回想走新藏线的那段日子,到后来,想得最多的不是那些朝夕相处的时光,也不是那些浪漫得致命的彩虹和流星,而是在那条荒无人烟的路上,一闪而过的人们。

我并不觉得西藏是一个能够净化灵魂的地方,可是在那里我的确看到了孩子们纯真的眼睛。

从拉萨去纳木错的时候,途经念青唐古拉山脉,有两个藏族的小孩子坐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是一群牦牛和山羊,我们的车还在很远的地方,他们就站起来朝我们挥手,笑得一脸灿烂,我忍不住降下车窗也对他们挥手。

车开出去很远之后,他们还对着我们的车挥手。那一刻其实我很想叫司机停车,我想下车去给他们一些糖果、一些巧克力,我想用我并不高超的摄影技术,给他们拍一张照片,用影像记录他们宛如清泉的笑容。

最近我时常想起自己曾经的愿望,我多么希望有一天,我不这么忙也不这么仓皇了,有时间能够搬一把小凳子坐在这些转瞬即逝的陌生人面前,安静地听他们给我讲讲故事,讲讲他们的美丽与哀愁。

成为黑暗中的光,是我们的本质

有一天晚上很晚了,我还是睡不着,就爬起来上网,打开QQ的时候看到一个久未谋面的姐姐给我留言说,舟舟啊,以前我一直希望你能够成熟一些,但如今看来你成熟得有些快了,所以心里可能不是那么快乐,是不是?

我愣了半天,对着那个对话框不晓得说什么,然后我用很轻松的语气回复她说,没有呀,很多人都是被命运揠苗助长的呀。

最后我还虚张声势地打了很多“哈哈”。其实我不是那么喜欢“成熟”这个词语,看起来它是一件挺美好的事,可是在我的理解中,成熟就是掌握了与人周旋的秘诀,分清楚了在什么场合应该说什么话,接受了“人人生而不平等”的观念。对那些不是我们的东西,我们会想方设法去得到,我们会一面痛斥那些潜在的规则,一面又努力使自己成为某些体制中占据有利形势的那一方。

我不喜欢说成熟,我喜欢另一种表达。长大。

长大是什么,长大就是你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就永远不是你的。给你的,你欣然接受;不给你的,你努力去争取,争取之后还是得不到,你可以坦然地跟自己说,得不到,就得不到吧。

我越来越容易回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无关于爱情的那些。两年前第一次开始写长篇的时候,我还没有毕业,2009年的春天我还寄居在学校的宿舍里,因为没有经验,所以之前写的好几万字,包括大纲和人物设定全部要一改再改。

那个时候,很容易灰心,很容易因为一点点挫折就否定自己,很需要来自外界的关心和鼓励来确定自己的存在感……是的,我知道我一直不是一个很自信的人。

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害怕枯燥,害怕束缚,害怕一成不变的沉闷生活捆绑住贯穿我整个青春的那些梦想。

你看,那个时候的我既平庸又仓皇,既不甘平淡又没有方向。两年后的今天我打开Word开始写“深海2”,从眼前闪过的程落薰、许至君、康婕、李珊珊……还有再也不会出现的林逸舟,这些被我赋予了鲜活生命的人物,他们再次来临。

改变的不是他们而是我,当然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这两年中收获了多少,割舍了多少,也只有我自己知道。关于人生,蒸发的那一部分,是为了茁壮余下的这个部分。

这两年中我走了一些路,去了一些地方,关于在路上的种种感悟和感触,我希望能够写进“深海2”中与那些真正喜欢我的文字的人一起分享。

最要紧的是我想告诉正在看这篇文字的你,如果你眼前一片黑暗,那是你自己在发光。成为黑暗中的光,并不需要诅咒黑暗。

成为黑暗中的光,那是我们的本质。

生活教我谨慎,旅行使我勇敢

你有过一个人坐夜车的经历吗,应该有过的吧,假期结束返校的时候,长达两三天的车程中,有没有那么一两个片刻,你能听见自己身体里好像有什么声音在慢慢流动?

大一那年我十八岁,冬天的时候我跟一个朋友吵了架,负气之下一个人买了一张火车票来杭州。

我很清楚地记得那张火车票的价格是125块,硬座,捉襟见肘的学生时代只能如此。那时候我没有笔记本电脑,没有成堆成堆自己爱读的书,没有PSP也没有Touch,甚至连一台卡片机都没有,真的,除了青春,一无所有。

当时背着一个橘黄色的匡威包,包里只装着两样东西,一个手机充电器,一套换洗的内衣。

就是那样出发的,握着一个只能打电话发短信别的什么功能都没有的手机,忐忑不安地跟着人流涌进站台,上车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带着一些新奇也带着一些惊恐地看着周围的人。

那是2007年的冬天,我第一次一个人乘坐半夜的火车去传说中的人间天堂,那时候火车还没有提速,下午五点半发车,要次日早上九点多才能到达萧山。

到了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我就崩溃了,无聊得、空虚得崩溃了。有那么一刻我承认我后悔了,我为什么要赌气跑来坐火车,我为什么要跟这些素不相识的人挤在这个逼仄的车厢里。时间越晚,温度越低,我瑟瑟发抖,冷得只能扯过车窗旁那万年不洗的窗帘来包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