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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倚重楼(57)

颐狼愣了愣:“末将听说,将军把国舅爷送来的表小姐赶回去了,恐怕不会是好话。”

他一拂衣袖,缓缓站起身:“国舅当然不会提起这件事,他在折子上说,我们再打下去,只怕会激起南楚民愤,以后都不好收拾了,想叫我退兵。”

颐狼知道这是皇室之间的派系之争,就没有插话。

慕容骁随手将文书扔进火盆里,淡淡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何况区区一个暂且监国的国舅爷?南楚的民愤,我倒也想看看,究竟有多不好收拾。”

火舌吞吐,很快将文书烧成灰烬。

慕容骁披上银甲,走到军帐之外,回首道:“点齐轻甲骑,还要五百个嗓门大的士兵,我们且去叫阵看看,南楚是不是真打算龟缩不出了。”

“傅帅,他们已经在底下骂了快一个时辰了,我们难道就一直按兵不动?”副将展平先沉不住气了。

北燕军队根本不在弓箭手的射程范围内,只是派了百十来个士兵来城下叫骂,骂累了又换上一批过来。士兵都是粗人,能骂出什么精彩的来?自然是将城墙上能叫的出名字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骂遍了。

傅徽看了他一眼,淡淡说:“再等等,现在还不是出兵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日头,正悬当空。这几日,北地的气候已经开始回暖了,风沙虽大,却不是之前那样刺骨的寒冷。

展平只能憋着气退到后面。

只见城下又换来了一批来叫阵的北燕兵,照样开始叫骂。而远处,北燕轻甲骑阵前,一个银盔银甲的身影勒马而立,手执长枪,正是慕容骁。

“身为北燕主帅,却穿了这样一身盔甲,明眼人一下子就能认出,根本就是个活箭靶子。”有副将忍不住嘀咕道。

裴洛遥遥望去,轻声道:“或者他刻意如此。”

就是觉得满身耻辱,才会用这种方式站在两军阵前。唯有以这种堂堂正正的方式战死在沙场上,才是慕容骁想要的。

林未颜语音低沉:“换了你是慕容骁,能不能等到这一日?”

薛延摇摇头:“我不能。如果是我,早就受不了屈辱自我了断了。”

裴洛怔了怔,也摇头道:“我也做不到。”

忽听傅徽开口道:“当年裴相监军、慕将军为帅,曾经打到北燕的国都临汾。最后北燕人送了储君为质子,南楚方才退兵。可还没到南都,那位北燕储君就受不了屈辱自尽了。那时候,是一个北燕族少年过来带走尸首的。我一直记得特别清楚,柔弱稚子怎么会那种冰冷的眼神,就像陷入绝境的孤狼。”他指着远处,淡淡道:“那眼神,就和慕容骁现在的一样。忍人所不忍,方为人上人,他果真做到了。”

说话之间,只见远处北燕的轻甲骑阵略略有所松动,有些骑兵抬手脱下铁盔,挂在马上。

傅徽沉声道:“凌将军,趁现在,点一队人马,开城门,迎战!”

凌镇予一抱拳:“是!”转身之际,一拍薛延和裴洛的肩:“你们两个一起来。”

林未颜一见没有自己的份,忍不住道:“凌将军,我保证不会添乱,让我也去会一会他们!”

凌镇予嘴角一挑,像是笑了笑:“一起去也成,等下不要吓破胆就好。”

林未颜一呆,看着裴洛和薛延:“……他在和我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裴洛一耸肩,淡淡道:“我说林世子,你脑子被敲坏了么?这么明显都听不出来。”

林未颜疾步跟上凌镇予,又回头低声道:“你说这个凌将军是不是假的?他平时连句话都不屑和我们说,现在不但说话了,竟然还会开玩笑!”

虽然林世子刻意压低声音说话,还是被凌镇予听了个一清二楚,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你们既然不是草包,我自然也会向不是草包的你们说话了。”

林未颜顿时神采飞扬:“你总算觉得我们不是没用的纨绔子弟了。”

凌镇予牵过坐骑,翻身上马,将长戟挂在马鞍边上:“到底是不是,”城门慢慢打开,他一指远处的北燕军队:“等打赢了他们再说。”

慕容骁看着城门打开,有南楚军队涌出来,微微笑道:“还是耐不住出来了。”他用内力传声,便是在战马嘶鸣中也清晰可闻:“今日我们就在这里,将南楚人踏在马蹄之下!”

他策马而出,银甲耀眼,手执长枪,风神俊秀不可谛视。

忽见一队藤甲步兵迎面包抄,待到近处,突然低下身滚地而来,手中镰钩向着马蹄斩落。这是对付骑兵的最好办法,骑兵身在马上,对于脚边的状况无法掌控。藤甲兵身上包着盾牌,便是被马蹄踏到也不至于踩死了。

慕容骁不待藤甲兵靠近,便一拉马辔,战马向上腾跃,手中长枪向下刺去,立刻将人刺死在马下。他回首看去,只见前面一批轻甲骑被这一下弄得手忙脚乱,长枪将那藤甲兵的尸体挑起,抛了过去,几个藤甲兵摔成了一团。

他回马解围,又刺死了几个藤甲兵,忽见后方一支骑兵队正包围过来,扬声道:“不要自乱阵脚,大家聚在一起,合力将南楚的军队杀散!”

忽闻脑后一声风响,慕容骁提起长枪一格,身子微倾,卸了对方这一击之力:“原来是薛兄。”薛延早已杀红了眼,横枪之际风声呼啸。慕容骁居然调转马头,退开几步,说话之间还是慢条斯理:“薛兄,你是家中唯一独子,若是战死在北关,可对得起家中高堂么?”

薛延闻言,手中长枪不由自主地一顿,周身杀气也淡了下去。慕容骁嘴角带笑,修长白皙的手指向长枪顶部挪了几寸。每个人都有弱点,只要抓住了,便能削弱对方的气势,气势先上输了一筹,这一战便是落了下风。

薛延看见他脸上的笑意,已经明了,长啸一声,举枪用力刺去。待明晃晃的长枪刚触及对方银甲之刻,马背上的人却突然不见了!薛延一怔,忽见马腹之下突然银光一闪,青森森的杀机已经蔓延到自己的小腹。

慕容骁倾身贴于马腹,其骑术之精,见机之快,便是突袭于十万大军,也能全身而退。

只听铮的一声,火花迸裂。裴洛策马过来,用力挡开了这刺向薛延的一击。慕容骁淡淡地哦了一声,回身坐起,回马一枪横扫,压在裴洛的兵器之上。

裴洛一面堤防对方突然出手,一面暗暗运气。两军对阵,若将对方主帅被击毙于阵前,无疑是一大重创。

慕容骁看着他,出手快如闪电,提起长枪,身子微微压低,用力疾刺出去。裴洛向边上一让,枪头扑的一声刺穿铁甲,在左肩透出。温热的、粘腻的液体顺着长枪缓缓淌下,裴洛的半边脸也被自己的鲜血染红了,却突然坚定地抓住对方的刺入自己左肩的长枪,右臂奋力向前一送。

慕容骁神色微变,想要将兵器撤回,连运了几次力都抽不回来,便索性一刺到底,而对方的长枪已近在咫尺。他抬手握住枪杆,突然将兵器折为两断,然后贴在马鞍之上避过裴洛这一枪。

裴洛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几乎要从马背上摔下来,还是咬牙紧握长枪奋力刺下。当的一声轻响,慕容骁头上的银盔被挥落在地,发丝散落,一直垂散到腰后。他只是将贴在脸颊、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拨到后面,淡淡道:“看来,真的是我低估你们南楚人了。以后,还要请你们多加指点。”

慕容骁抬手抛落手中的一截断枪,取过挂在鞍边的长弓。这张弓,比寻常的弓要长好几分,触手的牛皮已经磨得微微泛光。他纵马疾驰,不多时就和身后围攻他的南楚骑兵拉开距离,拨马掉头,回身弯弓搭箭,瞄准城楼之上。

裴潇见他策马到城下,做出放箭的样子,不由道:“快拿盾牌来!”

傅徽站在城楼之上,淡淡道:“不用!”

只听嗖的一声,羽箭正好钉在傅徽脚下城墙的缝隙之间,几乎没入半支箭身。慕容骁放下长弓,转头遥望,突然策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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