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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倚重楼(49)

傅徽身旁的亲兵许炼低声说:“傅帅,就是这里有人闹事。”

“哦?”傅徽眼角一瞥,目光从在场的人身上一一掠过,沉声道,“在军营闹事,该罚什么,你们都清楚罢?”

借着周围火把的光,只见玉门的主将脸上颇有沧桑之色,不太看得年纪,目光如电,鬓发微微泛起点白。傅徽转头看见裴洛和林未颜,语气沉稳:“裴二公子,林世子,你们到底是什么不满,要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林未颜直视傅徽,大声道:“傅帅,我们也没闹什么,只不过和这几位大哥打了个赌,谁输就掉脑袋。”

傅徽眼神如电,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结果呢?”

裴洛回首一指百步之外的箭靶,淡淡:“我刚射了三箭,还没有结果。”

傅徽点点头,拿过裴洛手中的弓,猿臂轻舒,拉弓放箭。只见那支激射出去的铁箭正中箭靶上插着的那三支箭的箭尾,将这三支箭从中折断。他回头看着裴洛,语气还是不动声色:“你们固然有些本事,能够在轻甲骑之下逃出升天,也不代表什么,亦没有什么可得意的。”

裴洛脸上煞白,紧紧攥着手,半晌才咬牙道:“傅帅教训的是。”

傅徽点点头,又道:“你们在军营闹事,这罚还是要的,各领五军棍去罢。”

林未颜再也按捺不住,大声道:“傅帅,我们到玉门已经大半个月,就算什么都不能做,背后整日有人戳脊梁,我们也都忍了。今日死在战场上的是我们的同伴,也是这南楚大军中的一个,有人侮辱他们,我绝对忍不下来这口气!”

傅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向着许炼道:“带他们去领军棍。”

许炼踏前一步:“两位大人,请。”

林未颜长笑一声,大步走了。

傅徽这才转头看着剩下的几个士兵,语声严厉:“你们今日犯的错有三。第一,战死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我们的同伴、我们的兄弟。自己的兄弟死在沙场,你们没有痛哭却大肆耻笑,这算什么?第二,他们固然是出生身富贵,性子骄横,可他们却不顾军中清苦留了下来,和你们都是一样南楚的大好男儿。看不起他们,也就是看不起自己!第三,军中什么时候可以私下相斗?他们刚到不知道,你们呢,全都忘记了?”他顿了顿,淡淡道:“按照军规,要领十军棍,现在正是战时吃紧的时候,都领五军棍罢。”

忽闻边烽起狼烟(3)

林未颜趴在行军的帐篷里,狼狈地挺起背,看了看身旁趴着的一排士兵,笑着道:“宣离兄,你看他们趴在那里样子真好看,不知平日被打了多少次才这样习惯。”

裴洛困倦之极,只是背上的伤一直火辣辣的,怎么也不能入睡,闻言也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林未颜嘴上刻薄了一阵,见没人理他,也就无趣地趴下了。隔了片刻,只觉得有人戳了他一下,他不耐烦地转过头,看见是那个和裴洛比箭的傻大个,便哼了一声。

那人见他转过头来,尴尬地笑了笑:“哎,我是粗人,也不会说话。不过刚才事情,想了想,的确是我们不太,那个,不太对。”

林世子看了他一阵子,别过头淡淡道:“算了,本公子一向大人大量,不同你们这些人计较。”

静静地趴了一会儿,正开始犯迷糊,忽听有人撩起帐篷的幕布走进来。

林未颜一动,痛得倒抽一口气,极力地不动声色。

只见进来的是秦拓,身上铁甲未卸,步履之间衣甲轻响。

裴洛撑起身道:“不知秦兄有何事。”

秦拓站在他们身后,低声道:“等林兄和裴兄的伤好了以后,来先锋军下报到。这是傅帅的意思。”他稍顿了一顿,又道:“还有,薛兄他们已经在先锋军旗下了,就差你们两位。”言毕,轻轻撩起幕布,衣甲轻响之声也渐渐远了。

林未颜许久才回过神来,忍不住笑起来,一笑之下又带动了伤口,就一面抽气一面笑。裴洛被他的笑声扰得受不了,没好气地开口:“我说未颜兄,你能不能稍微消停一会儿?”

平沙镇在玉门之后,镇上的百姓靠着活计和粮食和从北地过来的商人交换毛毯羊肉,一到战事,贸易不通,日子便难过起来。

绛华对吃穿用度本来就不放在心上,有好的她纵然喜欢,一旦没有也没什么不习惯。她到平沙镇已经有大半月了,非但没见过裴洛,便是关于战事的消息都没有。

她走在平沙镇的路上,感觉这个小镇还是一如往常宁静,除了这里百姓贫苦些外,倒是感觉不到一点战事的气氛。

突然衣摆被一牵,她低下头,只见一团虎皮的毛球正抓着她的衣摆呜呜嗷嗷地低叫。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日收拾了东西,临走前和慕府那些人告别,结果走了大半天却发觉一团虎皮卷在包裹中睡得正香甜。她克制了好久,才没有将它拎出马车丢掉。

绛华无可奈何,只好拎着它的脖子把这一团虎皮抱在手上。

大黄自从来这里,似乎又肥了一点。

她看见街边有卖鸡蛋的,想起大黄对鸡蛋似乎十分喜欢,便想走过去买几个。还没走近,突然一个小小的黑影冲过来,在她身上一撞,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绛华退了两步,方才站稳了,低头一看,只见系在衣带边的玉不见了。

这块玉是临走时,绯烟送给她的,说是能活络血脉保平安。凡人对他们来说,身上都有很好辨别的气息。人虽然已经没影了,可是气息还在,她便循着气息走去。

绛华抱着大黄拐过一个街口,发觉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正踮起脚去敲一个宅院的门。她记得这座宅院是一个商人租下的,顿时明了,忙上前两步一把将那个少年拎开。那少年生得十分瘦弱,脸上脏兮兮的完全看不出五官,只有一双眼睛大得出奇。他看见绛华,脸上微微有几分心虚,梗着脖子叫道:“你到底是谁啊,快放我下来!”话音刚落,领子上一松,他全然没反应过来,一下子坐在地上。

绛华手指轻弹,那块玉佩立刻就从小孩的袖子里回到她手上。

大黄叼起玉,满足地抬脚扒了扒胡子。

绛华低下身,和那个孩子平视:“你很急着要银钱么?”

那少年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抬头急促地问:“你可以借给我一些银子吗?不用很多,只好一点点就好,我没有办法……”

绛华点点头:“好啊。”

“呃?”他明显梗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她,“你答应了?”

“……我也没办法,阿婆病成这个样子,又没人收我做事,赚不到银子,我只好去偷了。我发誓,我没有偷过像我们一样穷人的东西,我都是偷……呃,偷你这样的。”少年抓了抓头,往锅里打了一只鸡蛋,“你放心,我不会白拿你的银子,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绛华抱着大黄,微微笑道:“好,我可以借你银子直到你可以做工的时候,然后再还我就是了。”

对面一直披着破毛毯躺着的老人坐起身来,轻声道:“这位姑娘,我和小言真的不知该怎么谢你。”说话的时候,她不停地咳嗽,还挣扎着想给人跪下。绛华吓了一跳,连忙扶住她,那个叫小言的少年则在一旁轻轻地为阿婆顺着气。

“你刚才说阿婆病了,是什么病?”绛华看了看老人的起色,只见她枯瘦的两颊有几分暗红,时不时咳嗽,似乎病得不轻。

“刚开始是风寒的,但是到后来一直都没有好,还咳得越来越厉害……”小言说起这件事,声音也低了下去。

绛华忍不住道:“拖了这么久,若是肺病,那可怎么办?”

“喂,你以为我不关心阿婆啊?我们根本连下锅的米都没有,还拿什么当诊金?”

绛华拉起他的手,将钱袋放在他手上:“还不快去请大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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