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烟雨倚重楼(48)

南楚众人纵马疾行,只听身后马蹄之声越来越近,突然嗖嗖几声,有铁箭从顶上掠过。裴洛往后看了一眼,只见北燕骑兵又追得近了些,只怕还赶不到之前约定的地方就被追上了,正计较之间,一支长枪突然从脸旁擦过,虎虎生风,惊得坐骑一下子四蹄前立,长声嘶鸣。

只见那领头的手中已空,低身从鞍边拔出马刀,双腿一夹,战马犹如通晓人性,腾空跃起!

裴洛一惊,控住受惊的坐骑,掉转头往回。只见北燕领头的那人高鼻深目,肤色白皙,身形挺拔,迎面便是一刀砍去。

裴洛只觉对方这一刀来势凶猛,也不敢硬碰,身子后仰,仰身贴在马背之上,堪堪避过这一击。两人交手之间,北燕的骑兵又靠近了几丈,可南楚的一行人也离得东面沙地近了不少。那北燕人一击落空,赞了声:“好!”

裴洛贴着马鞍,从箭筒中取出几支铁箭,弯弓搭箭,向着后面射出,随即端坐回马背上,扬鞭狠狠在马臀上一抽。他这次出手,正有两名轻甲骑兵被射落在地。他赶上落在最后面的林未颜,扬声道:“这个时候还等来等去,我们一个都回不去!”

林未颜只是微微一笑,渐渐纵马赶到前面。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忽听一声甚是痛楚的惨呼,他回首一看,眼中血红:“仲贤兄——!”

只见为首的那个北燕骑兵一刀将人砍落,还残忍地纵马踏了上去,马下之人一时还不得断气,痛声长叫。林未颜拨转马头,立刻被裴洛牵住了缰绳:“不要意气用事!”

“这是我们的兄弟,你教我怎么不意气用事?!”

裴洛不欲多说,抬手在林未颜马上轻轻一鞭,一手拉着对方的马辔。

众人到了东面沙地,渐渐放缓了速度。北燕骑兵追过来,突然落脚的地方一松,收势不及,连人带马摔进了沙洞中。

而裴洛他们这几日在附近巡察,对周遭地势早就摸透,知道这里沙地有几处是中空的,便顺利地绕了过去。这样一来,两队人的距离拉开,估计许刘两人应该已到玉门,就往西面折转而去。

众人赶回玉门,就见城门缓缓打开,先锋军军容肃穆,鱼贯而出,军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秦字。秦拓铁甲铁盔,手执长枪,勒马而行。

裴洛还没来得及缓过一口气,就觉眼前一黑,嘴角火辣辣地疼,险些摔下马去。林未颜一把拎住他的衣领:“我林未颜没你这样的兄弟!”薛延连忙拉开林未颜的手:“林兄,什么事等到击退北燕人再说。”

秦拓看着他们,淡淡道:“林大人,这里是玉门军中,不是南都。”

林未颜胸口起伏,不断平复呼吸。

秦拓眯着眼看着对面遥遥而来的北燕轻甲骑,轻声对副将道:“点两队人,绕到他们后面,准备左右包抄。”

一队百十来人的轻甲骑停在百米之外,突然不再前行。只见那为首的男子一个人纵马过来,迎风扬声道:“在下北燕先锋颐狼。”

秦拓也勒马而出,两军对峙,南楚大军就驻守玉门,而北燕大军却在百里之外,兵力高下一目了然:“在下秦拓。”

颐狼微微一笑:“我听过你,是秦炎将军的后人。”他缓缓看向裴洛,遥遥一拱手:“我不过是来问一下那位将军的名字,今日这一箭之仇,”他抬手抓住胸前插着的铁箭,突然拔了出来,折为两断抛在地上,却一脸自若:“他日必定十倍奉还。”

裴洛笑了一笑:“我裴洛,便等着那一日。”

颐狼掉转马头,往回行了两步,又回首道:“秦将军,我们北燕的战马都是神驹化的,你们若是有胆量,就追上来试试!”言毕,唿哨一声,大队轻甲骑沿着原路返回。

秦拓看着,不由微微皱眉,一挥手道:“不要追了,收兵回城。”

一旁的副将都不解道:“虽然北燕轻甲骑厉害,可是他们不过百十人,就算以十当一,也尽可以收拾了。”

秦拓摇摇头:“他们的战马脚程太快,一旦追击,兵力分散,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林未颜落在队伍最后面,低着头,拳头攥得很紧,指关节处都显出淡青的色泽,还没进军营,突然衣领一紧,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他木然抬起头,只见裴洛站在他面前,身后是渐渐深沉的暮色。

他伸手去掰开衣领上的手,脸色难看:“你想怎样?”

话音刚落,腹部剧痛,他忍不住闷哼一声,蹲下身去。他微微抬头,却看不清裴洛的表情,隐约觉得他踏前一步,声音冰冷:“你这样做,不但救不了同伴,还会让更多的人送命。如果你坚持,还是回南都罢。”

林未颜按着腹部,对吼过去:“我绝不回去,在扫平北燕之前,绝不回去!我一定要报仇!”他抬手捂住脸,蹲下身去:“该死,我一点都不想丢脸,怎么……”怎么眼泪会止不住地流出来?

裴洛全身无力,站在那里看林未颜带着哭腔咒骂。

到了玉门已经有半月了,从副将到普通士兵,都是拿异样的眼神看他们。他们本是文官,出身富贵,没有功勋,空领了一个将军的衔职。

初到之时的热血豪情,好似在一瞬间冷却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林未颜站起身,随便抹了一把脸,抬手搭着裴洛的肩:“宣离兄,我们是好兄弟好朋友罢?”

裴洛微微一笑:“怎么?”

林未颜恶狠狠地道:“刚才的事情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把你打成筛子!”

裴洛一敲他的肩:“放心,我不会把你哭哭啼啼的事情说给别人听的。”

两人搭着肩走进军营。

经过练武场的时候,只听一个粗豪的嗓门不屑地道:“娘的,那帮纨绔子弟的运道就是好,竟然给他们从轻甲骑那里捡回一条命来!”随即有人嘻嘻哈哈地应和:“我看那个什么叫颐狼的北燕蛮子也昏头了,只干掉了两三个,我看还是那帮子纨绔子弟吓破了胆脚软跑不动了。”

那几个士兵说到这里,大声笑开了。

林未颜抬手重重掐了自己一下,大步走上前,从后面把其中一个踢翻了,一脚踩在那人背上,冷冷道:“你们刚才说的,有胆子再说一遍?”他听到身后脚步声,抬手一拦:“宣离兄你别趟浑水,我这口气不出,心里就舒坦不下来。”

只听铮的一声,裴洛从旁边的兵器架子上抽出一把三尺青锋剑,架在适才说话的一人颈上:“我适才好像听到,你说我们被北燕人吓得腿软?”他手上用力,淡淡道:“你现在呢?也抖得厉害么。”

那士兵抖了两下,突然挺起胸,大声道:“怎么,老子说过的话全部都认!你们这帮公子哥会一点花拳绣腿,有什么了不得?!”

裴洛手一送,就势将长剑送回兵器架上的剑鞘,淡淡道:“那么你来挑一样,我同你比划比划。如果我输了,就把头割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林未颜只看得张口结舌:“喂喂,裴兄,你什么不好赌,怎么赌这个?”

对方不过是个腰粗背厚的粗人,要是他聪明点提出比骂人,保准能骂得裴洛一个时辰说不出话。

那士兵一昂头:“那就比射箭!老子要是输给你,就把脑袋赔给你这小白脸!”

裴洛一拂衣袖,大步走到靶场,从一排挂着的弓中挑了趁手的,微微眯起眼看着百步之外的靶子,正中的红心在暮色中已经看不清楚。他抬起手,弯弓搭箭,稍一瞄准,连发三箭。立刻有士兵点了火把去照,只见三支箭端端正正地插在红心之上。

林未颜看着那人一阵青一阵红的脸,说不出的快意,语调悠闲:“我说大个子,你连一个只会花拳绣腿的公子哥都比不上,的确该自绝以谢天下。”

话音刚落,突然听到一个惊惶的声音叫了声:“傅……傅帅!”

只见一个身着暗沉铁甲的男子大步走来,他身材高大,一步便是常人的两步,气度稳如泰山。

上一篇:我的黑无常君 下一篇:只因是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