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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倚重楼(26)

裴洛轻描淡写道:“若是眼神不好,跟错了人,轻则发配充军、终生不得入仕,重则脑袋搬家、诛连九族。这两相比较,哪赚哪赔,还不够清楚么?”

林未颜悻悻然:“裴兄你不知道,我家是世袭郡王的位置,整日吃喝就可保子孙无忧。我读书入仕,可不是为了成为千古名臣,现在旁人只道我是借着爹爹的名头觅到个闲职,可真是气人。”

醉娘款款走了进来,敛衽福身,巧笑兮然:“老远就听见将来的献郡王说着这不如意那不如意的,不知到底是何事?”

裴洛站起身,嘴角带笑:“未颜兄他发牢骚而已,大家都是听过就算了。”

林未颜也站起身来,伸手去揽醉娘:“说起来,裴兄你不在的那段日子,我可一直都替你看望醉娘,这恩情,你还也还不清了。”

裴洛毫不留情地用折扇拍开了他的手:“别动手动脚的。”

林未颜造作地哀叹两声。

醉娘抬袖掩住唇,轻轻笑道:“宣离,你要是和自家兄弟也像和监察司那些兄弟一般处着,也不会老惹相爷生气了。”

裴洛一僵,突然失笑:“也不是我不想亲近,只是……”他垂下眼,默然无语。

醉娘自知失言,只得转开话头。

“秦拓,朕希望将来,你可为我南楚守住万里江山。”广仁帝抬手按在秦拓肩上,语气慎重。

秦拓连忙单膝跪下,只觉得皇帝按在肩上的手力道加重。

“南楚的政治还是有不少弊端,这是自开国之时便遗留下来的,没有法子在一夕之间改变。裴相终是年岁大了,有些事情不如年轻人想得开。秦拓,朕知道,推举新政,必然会得罪不少人,难免患得患失。朕将你调到边关,现在又将你调到吏部,就是要你和更多的官吏结交,多一个帮手就少一分阻力。”

秦拓想了一想,斟字酌句:“承蒙皇上错爱,臣铭感在心。只怕微臣势单力薄,辜负了皇上的厚爱。”自古朝代改制,阻力重重,这本无可厚非。如果广仁帝这一举还带了私心,只怕第一个要废的就是“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的祖训,他在其中又是充当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广仁帝呵呵一笑:“有慕家在身后撑着,这怎么叫势单力薄?何况前两日,献郡王和朕说起过,要将郡主许配给你。现在大家都知道,裴家公子都出息了,万一将来我朝重臣全都姓了裴,岂不是教北燕和齐襄看笑话了?”

秦拓头皮发麻,只得叩首道:“皇上金言,微臣谨记在心。”

他谢了恩出了皇宫,只觉得心绪纷乱。他对权术富贵都不放在心上,与其在朝堂之上营营碌碌,还不如自由自在地过日子。

秦拓静下来仔细想了,这根究的地方,还在献郡王的独生爱女林思颜身上。

姨夫看重他,也是觉得他是可造之材,年纪轻轻就是从四品的官阶。一旦他娶了献郡王的千金,成了郡马,身份就大不同往常,有了林慕两家在背后支撑,可以同任一党派抗衡。

广仁帝就是想到这一点,才会召见他说了这一番话。

如果能将这婚事推脱了,姨夫纵然失望,献郡王也会气恼,却总比从此深陷朝堂的党派之争要好。

秦拓打定主意,回到自己的院子之中,慢慢想着如何不失礼仪地退婚。

他才刚走进自己的别院,只见庭前站了两个人,不禁连额角都开始微微抽痛起来。

献郡王摸着胡子,笑得慈祥:“贤侄来得正好。昨日思颜还说,很久没有看见贤侄了,不如改日来我这里吃顿便饭。”

慕天华更是直接:“最好将婚事在年底办了,我翻过黄历,好日子虽然多,可宜婚嫁的却很少。你挑个日子去献郡王府下聘罢。”

第十七章

送走姨夫和献郡王后,秦拓完全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林思颜曾经亲手将上门求婚的贵族公子一路打出门去,不依不饶。这件事广为流传,一时间南都的父母都是这样教训女儿的:“你看献郡王家里那位郡主,你要是学她,就一辈子嫁不掉。”

林思颜就这样蹉跎过了双十芳龄。

秦拓不想伤她,只有对方提出看不上这婚事,才是将伤害降到最低。

林思颜最讨厌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他秦拓武举状元出身,离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差得太远,就是装也装不来。

安朝看着自家公子一刻不停地踱步,不由问:“少爷,你在心烦什么?这样转着,头也晕了眼也花了。”

秦拓看了他一眼,突然道:“你去找个大夫,抓些治肺痨病的药回来。”

安朝一呆,最后还是嘀嘀咕咕地出去了。

第二日例行朝会,秦拓站在最末,时不时咳嗽两声。

周围一些服蓝的官员默默地离得他远了些。裴洛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

一散朝,不待献郡王和慕天华上来招呼,他便疾步往外走,停在一棵树边掏小跷地咳了半天。

献郡王瞧见了,神色尴尬:“贤侄可是染了风寒?”

秦拓面带愧色,低声道:“劳烦郡王担忧了,只是一点咳嗽而已。”

“看你咳得这样厉害,还是去看看大夫的好。”献郡王说完,掉头走了。

裴洛走上来,慢条斯理地笑道:“平日见你壮得连头牛都打得死,怎的病了就成这个模样?”

秦拓一面咳嗽,一面道:“宣离兄,俗语说病来如山倒,也不是没道理的。”

裴洛笑了一笑,压低声音道:“你就是装也要装得像些,起码吐吐血什么的。”说完就扬长而去了。

秦拓心想,裴洛是没有碰到这档事,不知道轻重,若是撞上了,只怕更加头疼。

他回到府中,安朝已经捏着鼻子将治肺痨的汤药端上来了。秦拓接在手中,淡淡道:“剩下的那些药渣呢?”

安朝已经搞不懂自己少爷到底在做什么:“还在药罐里。”

秦拓想了想,又道:“等下将药渣包一包,扔到僻静的地方去,一路留心些,别被人跟着。”

安朝应声出去了。

他将碗中的汤药倒在盆景里,微微有些心虚。

结果才倒了两碗汤药,那盆景已经枯萎了。

可这两碗汤药还是起了效果,慕天华没再来催促下聘的事情,就是在朝堂上碰见献郡王,对方也不如从前一般热情。

转眼到了第三天,林思颜找上门来。

她低着头,在手腕上一圈圈缠着软鞭,迟疑了好久道:“秦公子,我听说……你病了的事情。”

秦拓嗯了一声,道:“所以?”

林思颜抬起头,说话又清脆又爽快:“没关系,我对爹爹说没关系。在外边行军打仗的人哪能没有小病小痛?我们习武之人,自然是不如那些纨绔子弟讲究了。”

秦拓开始觉得头疼了。

林思颜眉飞色舞,继续道:“我瞧着那裴洛就不顺眼,虽说也是武举出身的,却巴巴地当了文官,整一个小白脸。要是让他行军打仗只怕连兵器都举不起来,丢了我南楚的脸面。”

这几句话却给秦拓指点了一条明路。

秦拓抬脚去裴相府,却被告之裴二公子去了君自醉。

君自醉是南都的青楼蜀馆中最出名的一家。

当年君自醉出了一位舞姬,绝色倾国,倾倒了不少贵族高官,千金一掷只为佳人一舞一笑。后来那位舞姬离开君自醉,也一直为人念念不忘。

君自醉的名头也是因为那位舞姬,在南楚变得响亮。

再有让君自醉名声大振的,便是几年前裴洛包下了一名歌妓的那回。裴洛在南都本颇有美名,文武双全,俊秀风流,自从出了这档事,一时毁誉参半,气得裴相爷将他赶出门去。

秦拓站在君自醉的花楼下,踌躇良久,还是踱了进去。一旁早有老鸨迎上来,满脸堆笑:“这位公子要点谁的花牌?我们这边头牌瑜宁已经被人点了,不如点琉疏可好?她的姿容才艺并不差了瑜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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