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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倚重楼(27)

秦拓轻咳一声:“我是来找人的。”

老鸨一呆,又笑道:“公子真会说笑。”

秦拓看过来一眼,老鸨连脸上的笑都僵住了。秦拓淡淡道:“我寻裴二公子有要事,请带路。”

老鸨见他着了淡蓝的官服,知道是位贵人,也只得叫人给他领路。

君自醉的确不同于一般蜀馆青楼。领路的人带着秦拓转进别院,五步一楼,十步一阁,间或听闻几声女子娇憨的笑声,清脆悦耳。

领路的打着灯笼走到一座小楼下,抬手敲了瞧门,不一会儿就有一个梳着双髻的少女来开门。她看见秦拓,眼珠一转,语音清脆:“裴公子还在呢,不管是谁,姑娘都不见客。这位公子,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秦拓大为尴尬:“在下找裴公子有要事。”

少女抿嘴一笑,让开了路:“公子请随我来。”

秦拓本来担心这样贸然找上门去,会撞见什么见不得的场面,正站在楼梯上迟疑。只见那少女径自推门进去,一点没有避讳:“裴公子,有位公子说要找你。”

秦拓也只好跟着进屋,只见裴洛和醉娘坐在桌边,桌上摆了几个花色的点心,看模样是在闲谈。

裴洛站起身,微微笑道:“徵行兄今日兴致怎的这样好,来这里消磨?”

秦拓嘴角微抽,不冷不热地回应:“我是有事相求宣离兄。”

裴洛淡淡地哦了一声,语调上扬,带着七八分促狭:“听起来,似乎是很难办的事。”

“实不相瞒,我是为了献郡王府的那门亲事,才来求教宣离兄。”

裴洛走到窗前,轻轻笑道:“说来可惜,我没碰上这种逼婚的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平素来这里来得太勤的缘故?若是徵行兄不怕恶名,这事其实也是不难的。”

醉娘倒了茶水端给秦拓,转头看了裴洛一眼:“你自己不当君子,还要教唆别人同你一般,真是!”

秦拓接过茶盏,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宣离兄说得也是。”

慕天华站在慕府大门口,脸色发青,时不时恨恨地唉一声。

等到打更的声音传来第三回,总算有人朝这里过来,待走近了却发现这骑马的人是裴洛。裴洛下了马,后面抬轿的将轿子放下,扶出秦拓来。慕天华脸上已经由青转紫,只是碍着外人在场,不好发作。

裴洛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唤了声:“慕伯伯,我看秦世兄醉得厉害,就陪他回来这一趟。”

慕天华勉强挤出几个字:“有劳贤侄了。”

裴洛还是站着不动,又道了一句:“我瞧秦世兄似乎这几日心绪不大好,整日在君自醉。”果然看见对方的脸皮在听见君自醉三个字后又抖了一抖。

“爹爹,是表哥回来了吗?”慕绯烟裹着寒衣,也走了出来。

慕天华哼了一声,愤愤道:“幸好还知道回来!”身后几名家丁立刻走过去,将表少爷扶进府去。

还没等人走近,就是一阵浓重的酒气传来。

绛华跟在慕绯烟身后打着灯,心想秦拓酒品还算不错,厨房的张大娘喝醉时候就非常可怕,提着菜刀四处乱走,偏偏酒量还很差,一喝酒就要先让人将她绑起来。

慕绯烟叹了口气,轻声道:“还是先进去再说吧,爹爹看来是气坏了。”

绛华点点头,踏进门槛时无意间一回头,发觉裴洛还站在那里。跳跃的灯火映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看不真切神情。她走了几步,又别过头去,只见裴洛衣袖微动,向前迈出一步,稍微一顿,又突然一转身扬长而去。

她没来得及多想,就见慕天华接过下人递来的水桶,毫不留情地将秦拓从头到脚泼了个遍。

慕绯烟忍不住啊了一声,欲言又止。

秦拓浑身湿透,却是清醒了,眼中闪了一闪,一声不吭。

慕天华怒道:“你很好,竟然学会去那些不正经的地方了,我们慕家的脸面可是给你丢尽了!你知不知道今日献郡王和我说了什么?谁家肯把女儿许给整日价流连烟花之地的人?”

秦拓还是一声不吭。

慕天华抬手一巴掌扇去,气得发抖:“那桩婚事,我看你是别指望了!”

秦拓被打偏了脸,踉跄开一步,低着头不说话。

慕绯烟见父亲走开了,方才走上前捉住他的衣袖:“表哥,你别惹爹爹生气了,爹爹这样也是为你好。”

秦拓拉住她的手腕,看着她的眼,慢慢道:“你可知道,我为何非要搅了这桩婚事?”他眼角发红,手上微微用力,捏痛了她的手腕。慕绯烟感到他似乎在微微发抖,不知是冻的、还是心绪激动所致,不由害怕起来:“表哥,你喝醉了。”

秦拓闻言,骤然松开手:“我是喝多了。”

慕绯烟站了一会儿,觉得索然无味,轻声道了一句:“你早点休息,明日还有早朝呢。”

绛华看了秦拓一会儿,语气平淡:“你是真的很喜欢很在意绯烟罢?”

秦拓抿着嘴角,没有吭声。

她早就知道,可是这一次,是真真切切、完完全全地感觉到了。

林思颜低头站在树下,不安地用脚尖磨着地面,一条软鞭被她缠得乱七八糟。她突然扭过头,看着一旁沉默的男子。他容貌俊秀,轮廓很深,抿着嘴角的模样也很是坚定,看起来和其他贵族子弟不同。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绽开了一个明朗的笑颜:“我爹爹这几日老是说你的坏话,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秦拓低头看她,微微苦笑:“是么。”

“怎么说呢,从前一些才子侠客也喜欢去那些地方,我觉得没什么。”林思颜微耸香肩,“何况你我还没有名分,我也不能要你怎样。”她微微一笑,又加了一句:“我会替你向爹爹说情的,你放心。”

秦拓头痛欲裂,只好道:“如此,多谢郡主了。”

林思颜牵过马,干净利落地翻身坐上马背,回首笑着说:“秦公子,你我还要说谢么?”

秦拓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实在已经技穷了。为了能让这位郡主改变主意,他将能做的全部都做尽了,装病、沉溺酒色,三天两头往君自醉跑、最后酩酊大醉回去。可她竟然还在帮自己说好话。

他苦笑一声,牵着马沿街走过去。

不知为何,有些羡慕裴洛。少年时候,裴洛身世好,长相也好,书院里一群人总是围着他转,而他秦拓是最不上品的一个。后来同朝为官,耳中时常听到裴相爷的二公子又去了君自醉彻夜不归、最后还包下了一名歌妓的闲言碎语,心里其实有些瞧不上,总觉得好好的一个人非要这样糟践自己。

其实裴洛不过是对自己较真罢了。

仅仅是这几日,那些流言和姨夫的责骂,已经让他坚持不住。

他路过水粉铺,瞧见一个眼熟的身影,忍不住停住脚步,唤道:“绛华?”

绛华回过头看见是他,立刻走了过来,微微笑着:“我替绯烟来买香粉,秦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巧路过。慕府不是有专门采买的人,怎么还要你来买?”

绛华拿着两盒香粉:“采买的人都买不合意。反而是我买的香粉是绯烟喜欢的味道。”说起这个,她本是花精,自然知道什么味道最好,什么味道可以宁定心神。

秦拓看着她又骄傲又得意的样子,忍不住轻轻一笑:“你是不是一直都这样开心?”

绛华想了一想,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她顿了顿,又道:“不过我觉得你最近很不开心,是不是在烦和那位郡主婚事?”

秦拓沉默半晌,微一点头:“是啊,烦得很。”

“那么,你为什么不想娶那位郡主?如果娶了她,事情已成定局,你也不用烦了。”

“那样还会牵扯到朝廷一些争斗当中,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其实我觉得你真正心烦的是你另有意中人,所以才想法子去退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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