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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志——狮牙之卷(3)

在普通的蛮族牧民为了立锥之地苦苦挣扎拼杀之时,大部落的贵族们却依然过着奢靡淫荡的生活;而大部落的进一步壮大,也伴随着诸多小部落的消失。

在当时的蛮族诸部落中,最强大的还是占据了北都城近三十年的青阳部,仅青阳部中的大姓如吕氏或是巢氏的私人武装,就比许多小部落所有的青壮年男子数量要多。雄踞朔方原北部的朔北部也拥有几乎不相上下的实力,尤其他们来去如风的白狼团,简直就是周边小部落的噩梦,即使是青阳部,也对朔北十分忌惮。

南面青茸原上,沙池部和九煵部热火朝天地捉对厮杀。值得一提的是居住在铁线河岸边的小部落五狄部,在九煵的强大压力下,不断向南迁移,退到天拓峡边,终于不能再退。全族男子在主君锡拉尔·郭纯卢·布哈落的带领下,设计伏击了海盗据点,夺下他们的船只,愤而乘船横渡天拓峡,趁夜快速地劫掠了一个没有防备的淳国小镇,满载着粮食归来却。这个未曾造成严重破坏的事件成为日后绵延数十年的“蛮蝗”的开端。

五狄部的这次袭击在东陆并没有引起很大的波澜,当地的守备官员将这当作一次简单的海盗袭击事件呈报上去,却并没有注意到这群蛮人是骑马洗劫了整个村子。与东陆发生的事情相反,五狄部的收获尽管不多,却在北陆引起了很大的关注。在各部相继饿死人的情况下,新的粮食来源很容易就成为各部关注的焦点,而东陆形同虚设的海防与官员的未尽职守,使得越过不宽的天拓峡到东陆抢粮成为一件很有吸引力的事情。

目光独到的九煵部少君莫干遣密使从澜州的羽人那里购买了长船,又高价雇佣了许多无翼民作为船员。快船带着九煵部的精锐骑兵越过天拓峡,骑兵在菸河入海口处上岸,沿河而上袭击了淳国的重要粮仓菸阳,杀死当地守军二百余人,随后飞快地撤回了北陆,九煵部死伤则不到十人。收受了海防司贿赂的地方大员害怕此事传开会被追究罪过,竟然隐瞒不报,这种行为无疑为日后蛮族的肆虐提供了方便。

回到北陆的九煵部骑兵被当作英雄对待,他们的事迹很快传遍了整个瀚州。一时间瀚州的蛮族牧民纷纷沿河南下。北陆缺树木,于是牧民们杀了牛马,用牛皮做成筏子,很多牧民坐在破旧的筏子上,就此淹死在铁线河里。即使这样,饥饿的牧民依然不悔地乘上皮筏,带着生存的希望划向南方。

此时,恰逢北陆的使者被修文帝掷还国书,耻辱归北,带回了这些东陆人的嚣张,以及他们确实防御能力低下的情报,一股暗流开始被推动起来。

所有的部落都看到了这件事后背后的意义,于是在库里格大会上,各部约定共同南下劫掠,相互协作,由九煵部提供船只,而实力最强的青阳与朔北部牵制住淳国的军事力量,最后的战利品按照各部的功绩分配。

在一个漆黑的夏季夜里,淳国的守夜士兵从灯塔上看到海面上突然来了一列未悬挂任何旗帜的舰船,打出旗语也没有任何回应。突然海面上左近的灯塔都燃起了烽火示警,烽火绵延几十里之长。禁海二百余年的淳国荒废的海防如同纸片一样被无翼民掌舵的舰船撕碎,数万蛮族连人带马在一夜之间登上了淳国的海岸。蛮族舰船巧妙地绕过了防卫严密的泉明和毕止,在广阔的菸河三角洲一带登陆,措手不及的海防司在看见绵延数十里的烽火之时甚至不知该将兵力调往何处。

上岸之后的蛮族沿途劫掠,却将“避实就虚”的策略发挥得淋漓尽致。蛮族马快,且无后方之忧,蛮族劫掠途中还纵马践踏食用禾麦,淳国百姓苦不堪言,又因为蛮族骑兵来去如风,故有“蛮蝗”之名。蛮族过处就如蝗虫入境,人人自危家家难保。蛮族各部落在登陆以后,纷纷夺取尚在沿岸停靠未来得及出海的各类船只,为再次的南下做准备。青阳和朔北则分出部分骑兵在毕止一带游弋,逼得淳国主君敖广之不敢分兵遏制蛮人,还向各地指挥使下令“勤王”,使得本就十分空虚的各地防卫更加空虚。而各地的指挥使也谨守着盛产菸果的菸河平原北部,几乎完全放弃了淳国南面的守备,使得蛮人在淳国南部横行无忌。

一时之间,“蛮蝗”肆虐竟似无人能当。

蛮族在东陆出现的消息传到天启之后,举国震惊。淳国是王域背面的屏障,长期负责东陆海防,却被蛮族一举突破,蛮族游骑依靠对步卒的速度优势在淳国军力间穿插游走。而淳国大量兵力被牵制在国都毕止附近,难以他顾,可以说王域北面的大门对蛮族完全敞开了。虽然西面有古戈壁阻拦,但自帝都盆地流至菸河的修文大运河,为蛮族的继续南下提供了良好的通道。一时天启城内愁云密布,承平已久的东陆军武废弛的恶果终于显现。然而与惶惶不可终日的诸公卿不同,仁帝一面命三万羽林天军驻守大雁泊口,一面传令各国驰援,史官说他在太清殿上分析华蛮军事对比时“淡定从容,满朝拜服”。这和他当初在朝堂上对北陆使者的态度判若两人。

三万羽林天军驻扎在大雁泊口,帝都人心大定,而羽林天军甚至还有余裕清剿淳国南部的零散蛮人,形势出现了对胤朝有利的局面,天启百姓们甚至相信在各国相继出兵后蛮人将很快被赶出大胤的领土。然而历史总是充满了各种偶然性,青阳部的一支由巢氏家臣率领的千人左右的游骑因为不识地形,误打误撞地顺着西雁河而上,经过废弃的古战场当阳谷,进入了帝都盆地。这一支游骑惊异地发现帝都盆地远比北方的淳国富庶,这时他们终于明白他们并没有按照原计划顺大运河南下,而是绕路接近了胤朝权力的中心——帝都天启。

这队游骑兴奋地放弃了在帝都周边的劫掠,而是沿着官道高喊着“杀皇帝,抢财宝”的口号直奔帝都天启而去。怀着冒险者般的侥幸心理,他们将赌注押在帝都空虚的防守上,蛮勇和幸运将他们带到了天启城下。填盍门的守将甚至来不及将他们与东陆商队分辨开来,就被当先的游骑冲进了城门;能容十二辆大车并行的天启大道为蛮族的骑兵提供了巨大的方便,在城头的守将被蛮人乱箭射坠城楼时,千人的队伍已经有近一半进入了城内。

冲进天启的蛮人仿佛挖到金矿的河络一般,从未见过东陆文明的蛮人被坊间琳琅满目的商业奇迹所震慑,不知该从何下手。天启城中只是一个店铺的商品,就抵得上青阳部最有权势的巢氏重臣的全部收藏,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在部分游骑已经迷失在天启深广的坊间街道的同时,终于有人从面对巨大财富的不知所措中恢复过来;片刻之后,数百名腰间挂着各式金玉之器的蛮族骑兵喊着此起彼伏的“杀皇帝,抢财宝”的口号杀奔皇城而去。

远在百里之外的羽林天军甚至还来不及得到蛮族进入天启的消息,此时天启城中的军事力量只有五千金吾卫。主要由世家子弟组成的金吾卫虽然装备精良,但是在训练以及斗志上比生在马背上的蛮族要逊色得多,巡街的金吾卫甚至在确认蛮族进入天启的同时就扔下了武器混在百姓中四散逃窜,远不复先前缉拿小贩的威武。蛮族人就在没有遇到正经抵抗的情况下冲到了太清宫的宫门下,幸而其时执掌太卜监的楚道石正经过宫门,在宫墙之上“指挥若定”,才没有让蛮人冲进太清宫。这一支游骑在天启城内活动了整整两日,除百余骑先行离开外,余下的骑兵直到第三日才被星夜赶回的五千羽林天军完全剿灭。

蛮族人对东陆的侵袭几乎完全以掠夺为目的,他们并不攻占城市,但是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所获惊人。胤朝百姓对蛮族恨之入骨,却又无计可施。由于蛮族四处劫掠,往往并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很久,因此东陆守军难以了解虚实,入侵的蛮族数量被夸大到一个难以置信的地步,这种夸大又进一步加剧了百姓心中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