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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异乡安好(30)

作者: 沈立研 阅读记录

临去机场前一刻,立言换上约翰买给她的羊绒大衣,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她希望自己美好的形象能在约翰心中多停留一刻。

在机场送别立言,约翰轻轻吻了吻她的双唇,立言却一反常态主动拥抱了约翰、紧紧贴在他胸前,两人旁若无人地吻起来。除了炽热的依恋,立言把离别的痛苦和对未来的忧虑都掺进了这个吻里,约翰热烈地回应着这个吻。航站楼里传来催促登机的通知,此时此刻这清晰动听的播报声在立言听来很刺耳。

约翰轻轻推开立言,发现她眼里噙着眼泪,约翰笑着安慰她:“怎么搞得以后会见不着似的。”

“我回国的时候,不许你和其他女人眉来眼去。”立言娇嗔地说。

“我的心就这么点大,已经装不下别人了。”约翰伸出手,比划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

“又贫嘴。”

“快登机吧。好好面试,我等你回来。”

立言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离境通道。

面试进行得非常顺利,立言的名校学历和专业成绩让最挑剔的面试官都挑不出刺,有高校当场暗示只要她入职,就给她一笔安家费,而且她不用从助教做起,便可直接晋升为讲师。还有单位盛情邀请她参观在建设中的新校区和筹备中的考古实验室,但都被立言婉拒了,她推说牛津大学一月中旬就开学,她要在开学前回学校。这虽是实情,但事实上李教授给她放了一个长假,给她充分自由的时间,足够她把求职的事安排妥帖了再回英国。

还没过完农历春节,立言就登上了去英国的飞机。紧跟着,她就收到了十来份录用信,但她都不满意。她迟迟不与用人单位签约,临近毕业还在用尚未拿到博士学位的借口来拖延时间,搪塞对她青睐有佳的用人单位。尽管中国的高校和博物馆给她抛来了橄榄枝,但她只把这些职位当作她退而求其次的无奈选择。

当立言在为工作的事烦心的时候,安娜正和男朋友闹分手。

“马艾尔还在楼下,第七天了,”立言掀开窗帘一角,看着街灯下苦等安娜回心转意的马艾尔,立言起了恻隐之心:“你和马艾尔和好吧。你们毕竟有三年的感情呢!”

“把窗帘拉上,现在就是要让他死心。”安娜态度决绝。

“你心真狠,即使分手也要好聚好散啊。”

“分手就要分得干脆,当断不断只会加深痛苦。”

“我只看到马艾尔在痛苦,他这样还感动不了你?”

“他是被自己感动了。他当自己是罗密欧,我可没功夫陪他演下去。”

“演——你们的恋情是逢场作戏?”

“我俩都是认真的,我到现在还爱着他。”

“爱他,你们还要分手?”

“马艾尔既温柔又有幽默感,他说情话像呼吸一样自然,把我哄得很开心。但是情话不能当饭吃。即便我们复合了,横亘在我们面前的问题依然存在。一个不能和你一起规划未来的男人是不值得托付的。”

“马艾尔毕业后打算做什么?”

“他要间隔年(Gap year),先花一年时间去探访非洲和太平洋小岛的原始部落,他最近对人类学很感兴趣。他没计划过以后,他的未来是走一步看一步。难道我要陪他浪迹天涯?”

“马艾尔还是一个天真浪漫的孩子啊。”

“他是个不想承担责任的大男孩。”

安娜真是少有的人间清醒,怪不得她能一路打怪升级,上周她收到了梦寐以求的米兰布雷拉美术学院的录用通知书。安娜要去米兰教书了,她高兴地对着录用信连吻了两下。

“幸好没有毕业即失业,我还有一屁股的助学贷款没还呢。”安娜自嘲道。

安娜出生在那不勒斯的边缘社区,那个社区看不见海。只有漫天的尘土、轰鸣的火车和邻居的叫骂。社区居民的性格像维苏威火山一样不稳定,随时可能爆发。想讨一份生计,又不愿加入科莫拉组织做黑手党的鹰犬,安娜的父亲横下心带一家老小离开了边缘社区。

离开边缘社区是父亲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她看到那不勒斯湾的海滩上,男人为女人支伞,女人喂孩子吃冰激凌,孩子用手指挑起冰激凌塞进男人嘴里。没有谩骂和拳头,一家人可以其乐融融地渡过整个下午,然后从容地回度假酒店享用精致的晚餐。在安娜认命前,她发现了生活的另一种面貌,否则她会以为边缘社区的暴力和贫穷就是全世界。

安娜的父亲在那不勒斯的建筑工地上找了份工,安娜的童年是在各式各样的工棚里度过的。直到她升入高中,一家人才有了固定居所。

安娜在学习上颇有天分,但父亲以经济拮据为由让她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