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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都旧事(63)

“不会,你看现在我知道了你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可是我喜欢男人,这件事情,不是比我做木匠活严重得多么?”

父皇反问我:“男人不是人么?”

“是啊。”我点头,“那您的意思是……我可以……”

“不许放肆。”父皇终究是我的父皇,连我在想什么都很明白,“在你跟宋清平说得明明白白之前,不许放肆。”

“像从前那样也不行?”

“无论如何,不许孟浪。”父皇又小心翼翼地问我,“你是真喜欢他吗?”

“大概……有点儿。”

父皇笑我:“大概是你也不明白吧?”

“我有点儿明白,又有点儿不明白”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你和宋清平整日待在一起,所以你就梦见他了?”

“那您从前梦见过宋丞相或者陈夫子吗?”

“没有。”父皇低头笑道,“你母后自小被送进宫来,我与她一起长大,所以我梦见的总是她。”

“若我跟他说了之后,我发觉我自己压根不是真心的,那我岂不是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负心汉?”

“你先搞明白了再找他说,朕倒是有一个法子看你是不是真心的。”父皇道,“等你三月份出去了,我就给你写信说宋清平病了,病得要多厉害有多厉害,快要死了。要是你看见了信,觉得你的一颗心啊,撕心裂肺的疼,严重的可能还会吐血。然后你马不停蹄的回燕都,一路上都揪心揪肺的,到了燕都看见宋清平活得好好的,一颗心就踏实了,也不生气,心里只一个念头,他好好的一切便都好了。”

“若我揪心揪肺,还吐血呢?”

“那你大概就是用了真心的了。”

“爹啊。”我叹道,“这个计策恐怕还是有一点小疏漏。您不能提前告诉我。”

“就是提前告诉了你才能看出你是不是真心。”父皇说得头头是道,“你想啊,你明知道我在骗你,可你还是忍不住回燕都来看看他,这才叫做真心呢。”

“好罢,您说得对。”

“是吧?行了,你们都还年轻着呢,世上的事哪有这么快就被你们弄清楚的?”父皇笑着拍我的肩,“你就在养居殿梳洗梳洗,吃点东西我们一起去祖庙。今天你就十六了,是个男人了,虽然我准你不用肩负起天下苍生,但是做人嘛,起码得让自己俯仰无愧。”

我点头:“知道了,多谢父皇。”

“快去梳头,你看你毛还没长两根,竟然也就十六了,还做梦。真是岁月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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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官唱乐的声音震得人耳朵发麻发麻,我跪在祖庙里,他们的声音变得悠悠远远的,我也听不清他们唱了什么,只能听出一个大概的声调来。

随后宫人端着陈紫金冠的托盘上前来,父皇亲自给我加冠。

我跪着听父皇的□□,听了有一会儿,他才让我起来:“去罢,去给你母后和皇祖母看看,她们大概都等着呢。然后再去你的太子府看看,你皇姊他们大概也都等着呢。朕就不去了,那里现在是你的府邸。”

大明宫,皇祖母与母后全都在这儿。

我常来给她们请安,但是今日似乎不大一样,从前在她们面前我还能耍耍无赖,现在就不行了,我得正正经经的,并不是端起太子的架子来,在家里人面前,就算是装,多少也得有个沉稳的模样好让他们放心了。

后来我出了宫,准备去新建的太子府,才走出宫门,便看见宋清平站在宫门口等我。

树枝上堆了积雪,掉下来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

宋清平还是站在那儿朝我打揖,像许多次他朝我作揖,在哪儿的树影下,在宫道上,在宫门前,宋清平终归还是宋清平,我再多想的什么,全都是庸人自扰而已。

宋清平迎上来:“殿下今日起得早。”

我随口扯了个慌把这件事给圆过去:“我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着。”

“殿下穿得好看。”

“多谢。”

“殿下今日怎么了?”

殿下、殿下,全是殿下,我从来没注意过原来宋清平说的每句话都带一个殿下,现在我真是怕死他说这个词了。

他一这样喊我,我就想起昨天晚上在梦里他喊我的那一声殿下,像一条小蛇,从袖口钻进去,一直钻到心里。他每喊我一次,我就心惊肉跳一次,生怕他一说完就伸手解我衣带。

我得想个办法让他别再喊我殿下。

我扶额:“没事,我就是突然之间有一种心境的变化,你懂得吗?”

“懂得。”

他会懂得才怪了。

“你喊了我这么多年殿下,有没有想过换一个叫法?比如说……”风浓?阿风?风风?老沈?这些叫法更奇怪,我还是扶额:“算了,你还是喊我殿下罢,我能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