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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宠(67)

当年她一心报仇,带了幼清投靠德庆,那时徳昭乃是戴罪之身被囚于天牢,有了德庆的疏通,她轻而易举地入了睿亲王府做嬷嬷。进府后,德庆只说让她等着,切莫轻举妄动。

这一等就是八年。

安逸的日子过惯了,她忽然有些不忍心将幼清重新推入报仇的深渊。

反正幼清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德庆笑了笑,“这次的事情不怪你,太妃赶你和幼清出府,事发突然,你来不及反应,也是情理之中的。”

他说得轻巧,连氏心中惴惴不安,连忙追问:“被赶了出来,以后还如何报仇?”

德庆笑意更浓,一圈圈滑动大拇指上的扳指,“这个本王自有定夺。”他故意顿了几秒,声音里透着几分玩味:“恢复连幼清那张脸罢。”

轻轻巧巧的一句话,惊得连氏抬头,“王爷……”

德庆并未给她拒绝的机会,拿出一瓶药水抛过去,“照做便是。”

连氏捧着那袖珍瓷瓶,手臂微微发抖,想起当年的事,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德庆从她身边提靴而过,声音无情冷漠,“我虽做不到代王那样,为幼清找一张同当年一模一样的脸,但至少可以让她恢复易容后该有的美貌,你和她的命,都是我救的,该怎么做,你自己明白。”

许久,连氏回过神,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苦声回一句:“奴婢知道了。”

一路跌跌撞撞回家,当年宋府灭门后的惨状在眼前浮现。

漫天的大火,烧焦的尸体,她抱着幼清从火里逃出来,平生所有的智谋仿佛都用在了二十二岁逃命那一年。

先是当机立断去乱葬岗拖了两具尸体烧焦充数,而后带着幼清上京伸冤。

等到了京城,案子也就查清楚了,认罪的,是皇九子赵德昭,皇帝将他关在天牢,却并未施刑。

杀人偿命这一点,在有权有势的皇家跟前,根本做不得数。

她从小在宋府长大,宋府就是她的家,她不服,她要为夫人老爷报仇,要为宋家那一百多口人报仇!

最后带着幼清投奔了当时一心伸张正义的大皇子德庆。

德庆好心收留了她们主仆二人,并且救活了当时被烧毁了半张脸的幼清。

礼亲王府养了最强的能人异士,一场换脸,幼清有了新的面容,却忘记了过去所有的事。

恍惚间已经回到小宅子,连氏逃一般躲进屋里,背靠着屋门,捂住脸慢慢地蹲下身。

当初她故意在幼清脸上留下红斑,为的就是替幼清留条后路。

没有扎眼的容貌,规规矩矩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

她始终是不愿意将幼清卷进来的。复仇的深渊,她一人独行即可。就算在得知徳昭重新纠缠上幼清时,她也不曾想过要将事实告诉她。

真相太痛苦了,对于过去的幼清而言,徳昭是她的心头肉,可正是这样的心头肉,却因为权谋而选择牺牲宋家上百条人命。

心爱之人是他,灭门仇人是他,幼清怎么选,都是一个错字。

连氏握紧手里的药瓶,重新收拾好心情,一点点将药水倒入铜盆中,拿了巾帕沾水。

☆、第49章 疯魔

睡得昏昏沉沉,一觉醒来已是黄昏。

幼清从梦中发醒,见连氏一言不发地坐在床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拉住连氏的衣袖,声音透着刚睡醒时的沙哑和慵懒,“姑姑,刚刚我做了一个梦。”

连氏爱怜地摸摸她的额头,“梦见什么了?”

幼清撑起上半身,从床上拿了外衣披上,“我呀,梦见自己脸上的红斑消失了,大家都夸我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呢。”她说着,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捂嘴笑,“姑姑,你说我这算不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

连氏喉头发涩,从案上拿了铜镜,“幼清,你往镜子里看看。”

幼清随意往镜子里一瞥。

整个人僵住,不敢置信地盯着铜镜,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镜子里、是她的脸吗?

她颤抖地抚上面庞,反复在红斑消失的地方摩挲,不、不见了,红斑不见了!

她双眼含泪,仰头问,颤着声:“姑姑,我、我是在做梦吗?”

连氏摇摇头,内心情绪极其复杂。

她几乎都能预见以后将会有多少人因为幼清这张脸而疯狂。没了红斑的遮掩,其貌堪称绝色。

世人皆爱美。

幼清本就生得白瘦,身段风流,一举一动皆透着灵气,如今又有美貌的加持,戏文中所说的倾国美人,也不过如此。

倘若徳昭不依不饶地再找过来……

连氏捂住胸膛,断断续续地同幼清道:“幼清你记着,以后你绝对不能对睿亲王动心,这世上的男子你都能爱,唯独他不行。”

幼清正处于巨大的欣喜中,脑子里一片混乱,听得连氏说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让人不思其解。

“姑姑,好端端地你说他作甚?我、我这张脸怎么突然就好了,姑姑,你说是不是真有神仙?兴许是神仙显灵了!”

连氏背过身擦干眼泪,握住幼清的手,幼清笑得越是天真,她就越是心痛,顺着话说:“也许真有神仙,刚才我出门,碰到个人非要卖给我一包药粉,说是扁鹊传下来的药方,能让容貌焕发,我想着给你试试,没想到真的有效。”

这个说法显然有很多不妥之处,幼清拧紧眉心,短暂的狐疑之后,眉心缓缓舒展,最后只能选择相信。

姑姑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她必须无条件相信她。

姑姑不会害她。

她不该多想的。

她只需要知道,她脸上的红斑没了,这就够了。

“姑姑,以后我能做一个正常姑娘,真好。”她又哭又笑的,“真恨不得现在上街逛一圈。”

连氏拍拍她的手背,“上街作甚,傻孩子。”

“让大家看一看,我脸上没有红斑,我不是个丑姑娘了。”

不用再担心别人异样的眼光。

不用再怕自己脸上的面纱随时掉落吓坏路人。

不用再小心翼翼地低着头尽可能地不引起任何注意。

像个正常姑娘一样,嬉戏欢笑,挺直腰杆,笑对人生。

连氏咬住下嘴唇,内心酸楚,“你不丑,你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姑娘。”

幼清捧着脸笑得停不下来:“恩,我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姑娘!”

·

徳昭回府那日,在马车上想了许多许久。

想等会回了府见了她,该说什么话。

或许她会意识到自己对他的真正感觉,主动服软。

徳昭想,倘若她真这样了,他一定不能立马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宠爱她,他得抑制住自己,一点点、慢慢地对她好。

这一次外出办事,他无意听到一句话,觉得甚有道理。

这女人啊,你越对她好,她就越肆意妄为,就越不会在乎你的心意。

齐白卿的事,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他也想感受一回她对他的在乎,只要能拴紧她,他愿意尝试所有的方法。

过去他总想着要得到她的身子,可是每次真到床上了,又没那个胆子,怕真进去了,她就再也不会原谅他。

徳昭觉得自己这样真累,完全就是找罪受。

换个女人,哪里如此麻烦?

可就是换不了。这苦,这罪,挨得根本停不下来。

马车已经到了王府大门口,来喜和张德全请徳昭下车。

徳昭正想着如果幼清仍旧不服软该怎么办,蓦地被人打断了思绪,不太高兴,黑着一张脸,吓得众人胆战心惊。

本该先去书房,可是走着走着,就到了东屋。

站在院门前,他犹豫半晌,最终抬脚踏进院子。

不服软就不服软吧,大不了他看着她的冷脸,她瞧着他的黑脸,谁也不好过,像从前一样,等时机到了,他就咬牙,一不做二不休,横竖先让她怀了孩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