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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渚江篱墨风起(25)+番外

殷雨啸笑笑,心道,变了,你如何知道?也许我本来就是现在这样的人才对,曾经那个唐黎,才是本性之外伪善的性格。我没变,而是找回了自己,如此而已。

独自一人回到翠月殿,月色已然撩人,漠十三正点著蜡烛在殿内帮他处理著公文,殷雨啸抱著手臂,靠在大殿的墙边看著那烛光下刚毅严肃的脸庞,轻轻笑出了声。

漠十三这才发现他,抬起头的瞬间脸色整个亮了起来,连忙拉殷雨啸在软垫上坐下,又转身匆匆想去倒暖身的茶,被殷雨啸一把拉住,他看著眼前这个已经默默跟了自己五六年的男子,勾起一抹魅惑的笑意,慢慢说道:“……这些年来,我变了很多,是吗?”

他看到漠十三认认真真的脸随著他的微笑染上一抹淡淡的红晕,心中暗哂,却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幽幽道:“郁沈影说……说我变了。”

“没有,您没有变!”漠十三立即半跪在他面前,非常恳切地说:“唐大人……殿主,就算您如今不再是医者,我也永远跟随您相信您,您在十三心中,永远都是救了我全家的恩人,天下最好最温柔的人。”

“那个时候……已经是十年之前了罢,我如今已经二十六岁,时光过得如此之快,哪有一个人能够不变呢?”漠十三还未来得及开口,殷雨啸却径自又问道:“十三,你如今多大了?”

“属下……属下和殿主是同年。”

“哦,那也真不小了。那麽多年在我身边,甚至到如今都没有成家,我也……太疏忽了。殿内有那麽多漂亮丫鬟,你喜欢哪一个,我许给你。”

漠十三闻言连连摇头,表情甚至有一丝急切:“殿主,我不要,不要的。”

“为什麽不要?是没有看得上眼的,还是早都心有所属?”见漠十三身子一僵,殷雨啸手上一收力,漠十三一个不稳便趔趄坐倒在他腿上,他霎时像犯了大错一般就要起身去跪,却被殷雨啸一把制住,惶然回首便看见殷雨啸夜色中魅惑的容颜,淡色的唇轻轻吐出几个字:“……你……喜欢我?”

既然喜欢,为什麽不说?默默在身边等,即便十年,二十年,又等得到吗?倘若说明明已深入骨髓,却不要任何回报,殷雨啸根本不信,这样温吞的拖沓,就是根本爱得不够深,就是单纯的浪费时间。

“殿主……我……”漠十三的身子在抖,表情又惊又愧,简直快要哭出来,只有这一点让殷雨啸觉得很可爱,便邪恶一笑:“我今日缺人暖床,你要不要来?”

看著眼前这个感情青涩的男人,他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他抱著他,诱惑著,前方就是陷阱,你要不要跳?

漠十三诚惶诚恐,却还是坚定地点了头。

唐黎抱著他进了卧房,他知道他又将一个人的生活彻底颠覆了。十年来,漠十三将他奉若神明,他知道今夕一场华丽的亵渎将让这个男人从此万劫不复,人就是这样,在没有得到时只是渴望,只要下了狠心还可回头,而得到了之後,便是取其生命也难以使之尝试去放手。

他需要征服这麽一个人,以得到他绝对的依赖与服从。

之後的日子,漠十三就真算得上“日夜操劳”了,殷雨啸毕竟禁欲已久,很是一发不可收拾,常弄得人家步履虚浮。然而漠十三却很开心,或者说,简直像是日日生活在梦中一般幸福,以往只敢偷偷看著偷偷肖想的人,如今常常伴在左右,在他处理事务之时还会是不是逗弄他一下,虽然有时有些令人害羞,但也甜在心头。

本以为殷雨啸终其一生都不会多看他一眼,而今日日过得漠十三都觉得奢侈异常。同样殷雨啸也觉得舒心不少,除了每天睡觉有人抱,日常也更为省心,漠十三为了感激他的垂青,简直是上刀山下火海的决心都有了,什麽事情他只要说得出,漠十三就能做得到,比玩偶还好使,从不起疑,从不多问。

舞台经过长久的布置,终於应该拉开帷幕了,初秋,殷雨啸与漠十三兵分两路带著声势浩大的南方武林势力,北上讨伐苍寒堡与其羽翼,一路乘风,沿途苍寒堡设立的工事与其同盟统统不堪一击,只有在望月郡之时被镇守之司徒将军阻滞,不过很快也斡旋过来。

势如破竹的浩荡之中,殷雨啸也顺便在栈道中活埋了苍无心,令他不开心的是,那人最後算是和控尸鬼赵禁死在一起,所以他最终也算不得是拆散了那两人。不过转念一想又释然了,命都没有了还去谈什麽感情,况且两人也是死在他的离间之下,甚至可以说苍无心是被赵禁给害死了,这样就算是双双做了鬼,也不会幸福吧。

苍无心本该够强,错就错在动了情,动了情就会变得脆弱,甚至连江庭赭都一样。弱者的幸福是抓不住的,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掌控了一切,为所欲为。

殷雨啸觉得,他会在到达苍寒堡之前就碰见江庭赭,果不其然。却不料他会深夜到访,搅了他与漠十三的好眠,这样一来双方倒还都挺尴尬的。

他跟著江庭赭走进月夜的山谷中。北方的树木苍劲挺拔,草也深得多,阴冷的天气里露水重重,才走几步殷雨啸就烦了,伸出手去:“你背我,裤脚都弄湿了。”

江庭赭便默默将他背起,殷雨啸靠著他的肩膀,发觉他又瘦了。真是可怕,曾经这脊背是很厚实的,现在却只能摸到骨头。

第30章 囚禁

江庭赭就这麽背著他,走了很久很久,殷雨啸有种错觉,感觉江庭赭想要一直就这麽背著他再也不放下来,或者要把他背去什麽荒郊野岭里杀了埋了,好像……不应该是後者。又或者,江庭赭只是在享受著这片刻的宁静,毕竟在他看不见他的表情的时候,他还可以把他错当成当年那个唐黎。

朦胧的月色下,他们行至一个小小的山洞前,殷雨啸终於出声叫他停下。再这麽走下去天就要亮了,而且他刚刚想过,不出意外的话这段山路江庭赭也不可能再把他背回去,还是速战速决吧。

“你想要什麽?”他问。

月光正笼罩在江庭赭身上,将他的外形勾勒得极为英俊,殷雨啸正细细看著,就见江庭赭缓缓地跪倒在他面前,殷雨啸不由得轻叹一声,也只有这个人,在跪下之时仍能保持一身肃穆的王者之气,出去其他,在相貌与气质上,江庭赭已是造物者的极品。

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呈给殷雨啸,殷雨啸并没有接,眼中皆是疑问,江庭赭便垂首道:“我自知苍寒堡罪大恶极,然而堡中上上下下,或者拿钱办事,或者身不由己。事到如今,还请殿主看在往昔的情分上,杀我一人,放过其他无辜。”

“不是我听错了吧,你在替那些与你不相干的人求情?”殷雨啸觉得既惊奇又好笑:“江庭赭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麽?什麽时候也变成……会管别人死活的人了?”

“也许真的……人都是会变的,我现在知晓了,每个人活著都很不容易,我不应该去草菅人命,从来都不应该。”

殷雨啸仰天一阵大笑:“是吗,你也变了?总算能够知晓那些被你伤害过的人的痛了,是因为你自己也痛过了?”

看到江庭赭低垂著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悔意,殷雨啸愣了愣,继而暴怒:“江庭赭,你还是什麽都不知道的。你这一生根本不是十恶不赦,而是万恶不赦,而每一个曾经为苍寒堡做过一点点事情的人都该知道,他们为虎作伥的後果是如何丧尽天良。只杀你一人,你以为你一死了之,就能偿得了被你害得家破人亡的万千百姓?不,该一死了之为那些罪孽陪葬的,是你那些‘无辜’的教众,而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而是要在这世间受尽折磨,为你的行为赎罪。”

江庭赭的眼中闪过一抹绝望,他的背开始佝偻,身子微微发抖。唐黎心中冷笑,他还当真了?在这世上谁是善谁是恶,恐怕连上天也不能决断,就算有决断,他殷雨啸一样是满手鲜血,根本轮不到他去制裁别人,这只是斗争,只是成王败寇,江庭赭枉自高高在上那麽多年,终究还是没看清。